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刘跃龙先于老刘头出来,他们家已经陷入了找叶锦城,陈义武报仇的恶性循环之中。刘跃龙总是想着上次找叶锦城算账,却被他三下五除二制服扭送到派出所的经历耿耿于怀,让他在众乡亲面前像被人拧起来的小猫咪那般懦弱不堪。刘跃龙不想等老爸出来之后一起去,他没有底线和不知是非的内心总是怂恿他,要把自己的威风找回来。
人们常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人的好坏就像是灰色地带,既有黑色的阴暗,又有白色的光亮,没有非白即黑,非黑即白的绝对,要看内心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似乎人们也同样认为,好人变成坏人就像戳窗户纸那样容易,而坏人变成好人恰如登山那般困难。人的言行举止,存乎内心刹那间的闪念,存乎辗转反侧的沉思,没有人愿意让自己成为坏人,也没有人总是标榜自己是好人,都是滚滚红尘的凡夫俗子,活着不仅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有形而上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有些人为了前者郁郁苟活,有些人为了后者陷入失去本心的状态,都不知道在为了什么是是非非而纷纷扰扰,这就是所谓的人生百态吧。
人们的行动是心志的反应,蓄谋已久的人缜密无间,心直口快的人则不过脑子,刘跃龙则属于性格耿直,心思复杂的那种。
他对于叶锦城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因为他的内敛与叶锦城的阳光,他父亲与陈三妹父亲之间的隔阂,使得他对陈三妹的感情总是得不到直接的体现。当叶锦城与陈三妹还没有结婚之前,刘跃龙其实在背后一直默默关注着隔壁这个邻居,当刘跃龙拿着陈三妹最喜欢吃的烧鸡过去,却发现陈三妹坐在叶锦城的自行车后座上开怀大笑,他们是笑的那么自然纯真,那么肆无忌惮,这让刘跃龙总是会独自生闷气。以前刘跃龙与陈三妹偶遇的时候,陈三妹还会停下来简短的聊上几句;而只从叶锦城来了之后,陈三妹的脑海中估计已经把他全部抹去了,因为至此以后陈三妹和他见面也就微笑了事,从无半句言语。当刘跃龙想着去看一眼陈三妹的时候,却发现叶锦城,陈四海和陈三妹早已打成一片,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心有灵犀,默契相投,自己就像是默默看他们欢乐的傻子,孤独与失落让刘跃龙显得非常自卑。跟着老爹去叶锦城的厂子里面上班,除了能够继承老爹的茶艺技术外,其中更大的诱惑在于能够随时随地看到陈三妹,即便结婚了,但是内心对陈三妹依恋的热度从未降低,然而叶锦城不由分说的拒之门外,让刘跃龙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刘跃龙其实内心是非常焦急的,看着父亲进了茶厂,刘跃龙是有过想法的,因为陈三妹在里面做事,他如果也能够进去,哪怕是每天看一眼,心里自然也是满意的,如果能够漫无目的地聊上几句,那简直是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然而让刘跃龙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美梦竟然被叶锦城无情残酷地一棒子敲醒了,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他的意愿相一致,他们会想尽办法来阻扰,给自己心里添阻。不仅如此,叶锦城似乎成了他们家的灾星,他们想做的事情,叶锦城总会捣乱,这让刘跃龙心里恨得牙痒痒。
“为什么叶锦城总是给我使绊子,当我之前抢走了陈三妹,让我到现在还是光棍,让我老爸的制茶作坊开不下去,发大财的美梦就这样硬生生地戳破;本想着跟老爸进厂有个稳定的工作收入,另外能够近距离地接触陈三妹,没想到被叶锦城直接拒接。他处处针对我,难道我就没有办法回击吗?别把我当草包!”刘跃龙下定决心要给叶锦城好果子吃,于是默默地去实施他的惊天计划。
他找到叶锦城,当面表达出他的不满。“你年纪大,我应该叫你一声哥,但是你的所做所为不值得我叫”。
叶锦城一脸不可思议“什么是我的所做所为?我觉得我做的都是合情合理的啊”。
刘跃龙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用你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我家已经声名狼藉”。
叶锦城坦然自若地说道“那是你们不仅不知道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的肆无忌惮。不知道怀着善良之心走正道,反而以此为资本来凌驾在别人之上”
刘跃龙指着他说“我要你当着全村的面给我爸道歉,这样我们才能抬起头做人”。
叶锦城大声回复“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正式这次会谈,让刘跃龙正式对叶锦城起了报复之心。刘跃龙寻思着自己找叶锦城单打独斗必然是手下败将,但是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他在这个村里面始终觉得低被人一个头。只有出其不意,方能保全自己达到目的。他像一只幽灵有时候藏在山坳的杂草中,有时候蹲在山脊的大树丫上,有时候若无其事地在叶锦城经常走的几条山路上闲逛。有时候路人见他行为怪异,便问他为啥总找那些人少的路走,为啥总像猴子那样上蹿下跳,他也只是打个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经过连续多日的暗中观察,刘跃龙基本上掌握了叶锦城的行动轨迹。叶锦城的生活比较有规律,每天除了工厂家里上午和下午两点一线的来回之外,就是每个月的一号去镇上参加干部工作总结大会,然后从镇上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或者家里的生活必需品回来。为此,刘跃龙决定在叶锦城大清早从村里面去镇上山路的下坡悬崖处,来场石头雨,让叶锦城在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控制下坡速度的过程中,让密密麻麻的石头砸死他。刘跃龙自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不觉得又开始洋洋自得起来,没了叶锦城,看他们那个厂子还怎么经营下去,不让我进厂子工作,我就让你们都工作不了,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就在刘跃龙等着这个月最后一天的时候,老刘头拘留时间满了回到了家。老刘头毕竟年级大了,派出所的伙食不像家里面那么丰盛,再加上环境恶劣,因此有点虚弱,胡吃海塞之后便呼呼大睡去了。而刘跃龙看到日益苍老的父亲,心里更增了些仇怨,这都是叶锦城给家里人带来的祸害,这些都要加倍还给他们。
仲夏之夜,繁星点点,但是在山林之中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刘跃龙在三更之时,拿着砍刀硬生生地劈开在杂草齐腰的山岭之中劈开了一条路,来到那个悬崖边,将用藤条做了五个篓子,每个篓子里装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用一根绳子将这五个篓子串联在一起,然后挂在悬崖边上,然后将绳子的两头紧紧绑在树上,让篓子腾空起来,然后在上面铺设一些树枝来掩人耳目,就这样刘跃龙守在悬崖边浑浑噩噩地看着东方吐出鱼肚白,然后时不时地眺望山路通过村子的方向,直到不远处传来自行车乒乒乓乓的声响,他由原来打瞌睡的状态一下子变得兴奋紧张起来。他像一只紧紧盯着猎物的狼,匍匐在草丛里面,看着叶锦城越来越靠近,而他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甚至提到了嗓子眼。
而叶锦城这次去镇上前的晚上,叶明媚便缠在他身边,要他带她一起去吃棉花糖,去买小人书,让妈妈给她讲故事。叶锦城跟叶明媚说来取路程太远,而且自己还要参加工作会议,会起来的很早,说不定自己走的时候叶明媚还在呼呼大睡呢。叶明媚奶声奶气,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也只能这样,于是蹦蹦跳跳,满心欢喜地走开了。而叶锦城看着叶明媚和他的哥哥姐姐这几个孩子从嘤嘤学语到如今的伶牙俐齿,从蹒跚学步到如今的像小鸟般飞奔自由,平时自己忙于工厂事物,没有多少时间来陪伴,内心或多或少都有点歉疚,因此总想着用其他的方式来好好的补偿。于是第二天大清早叶锦城便骑着自行车出发了,只不过叶锦城没有想到,人生诸多的意想不到和突如其来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且自己的以德报怨换来的竟然是以怨报德,都说好人难当,不是因为好事难做,而是这个社会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中只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利益,做了好事必然会让关系网上不正当的利益获得者受到损失,从而迎来他们的报复和反抗,使得好人总会遭受比别人更大的冲击和波折。而平凡人选择逃避这些冲击波折,于是他们沦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只有那些心中依旧燃烧着正义之火的人,才会想人间喷发出温暖光明。
叶锦城每次经过这段长下坡路段时,都是毫无忌惮地俯冲下去,像颗不会减速的子弹。叶锦城风驰电掣地在悬崖边上的马路上撒欢,就在电光火石的转瞬间,山崖上的刘跃龙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刀,咬紧牙齿用力地将绳索砍断,并排的五个篓子失去了重心倾斜而下,让石头像天女散花般的从天而降。而叶锦城只顾着飞奔前冲,当他感受到石头从身边呼啸而过,正准备减速停下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当中的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叶锦城的后脑勺,使其顿时失去了直觉,连人带车在不受方向控制的影响下直接撞进了路边的山沟沟中,鲜血从叶锦城的脸上点点滴滴,侵染在野草野花上,几声鸟叫嘶鸣,更突出这清晨的安静。叶锦城从来没有想到,本来没有任何瓜葛的人,也会在冥冥之中,成为别人非要置之死地的对象。他也许没有想到,自己的善居然让被人的恶肆无忌惮的放大,人世间就是这样,在无奈中让人莫名的有种苍白的麻木。
刘跃龙胆战心惊地顺着斜坡下了悬崖,看着鲜血模糊了面容的叶锦城,惊恐地向后退了下,他的大脑里满是蚊子嗡嗡嗡的响声,内心的怯弱让他东张西望,甚至脚都不听使唤地软弱成泥,站立不稳,哆嗦地摔了几个跟头。而此时已经是大上午时分,虽然荒郊野岭人迹罕至,但是刘跃龙内心已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迅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找个岔路消失在了苍茫山岭之中。
话说陈三妹在厂子里工作,已经通过自己的不断精进学习,逐渐成为在企业财务会计方面的挑大梁的中坚人才,财务会计每天厂子里的收入支出打交道,刚开始用算盘乒乒乓乓的拨弄,后来用微型的电子计算器点来点去,整天与数字打交道,需要集中精力全神贯注,以至于陈三妹在办公室纹丝不动地坐上大半天,要不是爸爸和妈妈得闲有空能够照看七个孩子,估计家里面已经成为乱麻了。
就在陈三妹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之中时,这时外面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嘶喊“三妹,三妹。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陈三妹听到是妈妈的声音,马上惊起,跑到门前,看见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急切地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妈妈摊在了地上,几乎强撑着身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小叶在去镇上的路上,被悬崖边的落石砸中了头,正躺在医院抢救!
陈三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大脑好像被斧头劈了一下,就感觉涌动的鲜血已经模糊了视线,天地之间不再是蔚蓝,也没有了光彩,尽是些昏昏沉沉带着重影的样子,泪水情不自禁地就从眼眶中倾泻出来,她表情呆滞地扶起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妈,我们去医院看他去”
本来从村里面到镇上的山路弯弯曲曲要走很远,但是这次陈三妹觉得更远了,那种远是她怎么去追,叶锦城始终在远离她的感觉,那种远是她忘了饥肠辘辘,却永远触及不到的彼岸,那种远是她感觉到美好即将消失,接下来即将迎来无穷无尽苦难的煎熬。陈三妹和妈妈坐在李学勤借来的手扶拖拉机上,颠颠簸簸地左摇右摆,但是她们俩始终一动不动,就像被狂风暴雨肆意侵扰的树木,任凭树叶如何摇晃,心如树根静止。当她们来到叶锦城出事的那块地方时,李学勤特意停下车,特意向陈三妹指明。陈三妹看着两边悬崖笔直陡峭,藤萝如蛛丝网密密麻麻地挂在上面,崖壁边上青苔斑驳,还有丝丝点点的水从石缝出溢出,天空在这里变得格外狭窄,朵朵白云在上面流动,这里时而阴阴暗暗,时而光照透亮,陈三妹蹲在身来用颤抖的手摸着地方被叶锦城鲜血染红的碎石头,她抬头盯着悬崖,突然间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回响震天,哭的肝肠寸断,哭的鸟兽惊飞,李学勤和妈妈知道陈三妹此时此刻需要释放,内心才能够平静下来。
陈三妹哭着哭着,头脑也逐渐清醒了不少,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她的脑中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单单独独地发生落石这种情况,而且恰恰就砸中了自己的老公。突然之间,她有个疑惑,这悬崖顶上的草木怎么都完好无损,而且崖壁上也没有石头滚落碰撞的摩擦痕迹,因为这悬崖虽然陡峭,但也是有一定坡度的啊,难道石头是从天而降的?
陈三妹越想越奇怪,于是她把自己的疑惑讲给李学勤,李学勤根据她的分析仔细地观察,确实如此。“我就不信天降落石就偏偏砸中了我老公,只有登上崖顶,才能找出真相”,说着陈三妹便从大踏步走出悬崖,从其侧面的山谷沿着山坡上的羊肠小道爬上了山脊,然后再从山脊硬生生扒开树枝,踏平野草,来到了叶锦城事发地点的那个悬崖边上,她发现这里有处杂草地被明显呈现出东倒西歪,凌乱不堪的样子,像个草窝,靠近草窝傍边的树干上有一圈深浅不一的勒痕,而另外一棵离草窝较远的树上也有这样的勒痕,只不过位置更低些,这让陈三妹大惑不解。陈三妹仔细观察崖顶边,发现并无石头松动的迹象,也没有滑坡后那种裸露的砂石表层。
陈三妹把自己在崖顶上看到的给李学勤和妈妈讲了一遍,他们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相互看了一眼,李学勤说道“三妹你去医院,我去报警。”
陈三妹打开叶锦城病房的大门,只见叶明媚兄妹七人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爸爸闭着眼睛,陈三妹不敢走近,却不得不走近,她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她痴痴地看着叶锦城那帅气而安详的面庞,让她觉得叶锦城只是睡着了,或者去了另外个世界,并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永世相隔。可是老公头上紧绷的纱布,以及渗出来的血液告诉陈三妹,老公永远醒不来了,但是此时此刻的陈三妹特别的冷静,她已经能够肯定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只有坏人才会让好人欲除之而后快,她要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让老公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而李学勤则专门来到派出所报警,并与吴警官来到事发现场又进行了仔细的线索搜查,这次他们从崖顶更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几个已经零零散散的用藤条编织而成的绳索,并且这些偏僻的地方明显有认为踩踏杂草而开辟出来的小路,他们顺着小路走到尽头发现了一处乱石堆,然后他们又来到崖边,检查草窝两边的树干,综合这些线索吴警官当机立断,叶锦城很有可能并不是被纯属巧合的被石头砸中的,而是经过精心策划之后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