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点点头,走出几步,微笑道:“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此言一出,龙腾等人俱是心神一震,稍稍抬起目光,待看清楚少年面貌时,脸色齐齐大变。之前,少年一直背对着他们,再加上尊卑有别、赵逸鹤又暴虐无常的关系,是以无人胆敢直视这一方,现在冷不丁发现对方居然是月余前那少年,顿时骇了一跳。
“莫非,此人原是个高手,一直伪装至今?”
一念生起,众人心底发苦,尤其是曾开口讽刺少年,差点与之动手的龙腾,更有些惴惴然,也不敢多看少年一眼,生怕对方记仇,施以报复。
毕竟,能够瞒过三段修武者耳目,窜入到一群人面前,从容挡下赵逸鹤一剑的人,不用多想就知道,其境界,绝对在众人之上。
唐宁三人早在赵逸鹤出场时,就已跟在身后,只不过,藏在了门边,对这中间过程发生的一切,可谓一目了然,想法自与龙腾等人没有二异。
少年目光平静,内心苦笑不已。
众人的神情,他看得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开口解释。其实,他之所以会给人以一种看不透的感觉,最根本的原因,恰恰是因其并不懂得修武的法门,如此一来,肉体力量绝对强悍的他,自然能够轻松避开修武者的感知。
“谢谢......”少年看了一眼带着白纱的女子,而后冲着老者淡淡道,“好久不见,王前辈,请恕晚辈无法施礼,我的这位朋友,受了重伤,需要医治,不知可否......”
“这是自然”,不等少年把话说完,唐宁已踏步上前,插口道,“小兄弟,若不介意,先将麻大师扶入客房,如何?”接着侧转过头脑,沉声吩咐道:“龙腾,马上去请城内最好的医师来,无论花费何种代价,务必要将麻大师治好!”
“是。”龙腾看了少年一眼,领命离去。
少年见这情势,也不好再做推辞,当下就由老者引着,向客房内走去。
将伤者安置好,很快,就有一名挎着药箱的中年人来到床前,替前者诊断一番之后,开了几帖药,叮嘱少许事项,这才领了诊金,告罪而去。
其间,唐宁父女、王姓老者与少年一直陪在侧,等到医师离开,为了让病人静养,唐宁邀少年往偏厅相谈。
少年略一犹豫,点头同意。
偏厅内,侍女奉上热茶,盈盈站到一边,少年却是无心喝茶,直接道:“郡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宁不答反问:“小兄弟与麻大师是朋友?”
少年颔首:“不错,麻老哥于我有恩……”
“唉,此事,都要怪本王啊……”唐宁沉沉一叹,接着,便将这数日内发生的一切,娓娓道出。
少年这才知道,那自称为“本侯”的年轻人的身份。而当日,麻五并非外出搜集什么材料,而是应唐宁之邀,前往郡王府,为“龙翼八卫”锻造兵器,“龙翼八卫”,正是龙腾等人的称号。哪知,那时候,赵逸鹤却是恰巧在郡王府内,见到前者神乎其技的锻造技术,当即就要聘用其为自己的铸剑师,麻五自然不愿,当场拒绝。
赵逸鹤顿觉脸上无光,恼羞成怒,立马命手下将其打成重伤,之后,二度喝问麻五,是否愿意为其所用,麻五也是一个硬骨头,意识模糊间仍不忘出言讥嘲,这更令得赵逸鹤怒意横生,不过,并未杀了前者,反而让与自己同来的七段修武者,替麻五疗伤,待其伤势略微好转,又行拷打逼迫,陆陆续续月余光景,最终失了耐性,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唐宁说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愧怍道:“若非本王怯懦畏势,又何至于连累麻大师横遭此等灾劫?”
“小兄弟,此事,也怪不得郡王”,王姓老者插口道,“‘威凌侯’赵凌轩本身就是六段修武者,其手下,又有七八段修武者近十人,握着数十万精兵,就连国君都要让他三分,这赵逸鹤,是其独子,虽只有二段修为,却是师出亦正亦邪的玄天宗,嚣张跋扈,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郡王也有他的无奈……”
“玄天宗……”少年眼睛眯起,内心杀机隐现。
老者看向唐宁:“一个月之后,赵逸鹤会再来,不知郡王打算怎么做?”
“此事,我早已考虑好”,唐宁缓缓道,“此番,就劳王老一趟,将婉儿送去日曜阁,若是有可能的话,便求诸葛阁主收她为徒吧……”
王老原就系日曜阁出身,论辈分,算是诸葛清流的师侄,日曜阁与玄天宗并列为赵国三大修武门派,底蕴雄厚,有其庇护,可保唐婉无恙。
老者点点头:“老奴明白了。”
“父王,你……”唐婉却是娇躯一颤,看着自己的父亲,露出复杂表情。
若非两年前,在国都时,她不小心被赵逸鹤看到了容貌,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赵逸鹤临走前说一个月后会再来,实际上便是为了她。
“放心吧,婉儿,赵逸鹤胆子再大,轻易是不敢动父王的”,唐宁眼光慈和,“到了日曜阁,一切都要听从王老的安排,若是不能拜诸葛阁主为师,也不要再回来了……”
唐婉贝齿轻咬住下唇,沉默少许,最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唐宁暗叹一声:“小兄弟,本王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郡王但说无妨,若是萧枫能够做到的,必定尽力而为。”怎样说,这唐宁,都对少年有过留宿之恩,且仪礼甚周,少年不想徒欠人情。
唐宁也不绕弯,直言道:“本王想请你随王老与婉儿同行。”
他之前曾看过少年出手,又想起当日对方拒绝拜师之事,对其修为背景,顿时有了隐约的猜测,是以才会开口相求。
“好,我就陪老先生与婉儿郡主走一趟”,少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麻老哥这边,还有劳郡王费心照料。”
对于赵国三大修武门派之一的日曜阁,少年当然有兴趣,亦想趁此机会,看能否弄到修武法门,好尽快为自己添加些许筹码。
“小兄弟大可放心,本王定将麻大师视作上宾”,听少年爽快答应下来,唐宁脸上露出笑意,冲着边上的丫鬟吩咐道:“小蝶,去库房取一百两金锭来,交给小兄弟作盘缠。”
丫鬟应了声“是”,匆匆离去,不多时就取来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递向少年。
少年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郡王,不知我们何时启辰?”
“自然是越快越好”,老者道,“赵逸鹤此人,生性无常,若不是出了紧急状况,绝不肯轻易离去,或许,要不了一月,就会再来。”
“既是如此,那便马上走吧”,少年起身,抱拳道,“老先生、婉儿郡主,你们先打点打点行装,我去看看麻老哥,一刻钟后,咱们在门口会和。”
旋即,又冲着唐宁略一施礼,向后堂行去。
老者与唐婉亦不迟疑,向唐宁知会一声,便就各自回去收拾行装。
“唉……也不知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愿,日曜阁真的能够保护得了婉儿吧……”叹息声响起,唐宁双目闭起,面色沉重。
一刻钟后,少年三人共乘一驾马车,踏上前往日曜阁之路。不知为何,离开时,唐宁并未出现,只是交代龙腾、龙轩二人出来送行。这让少年心底隐隐出现不好的预感。
因为是轻车熟路,所以,此次就只老者一人驾车,留下少年与唐婉,同坐车内,
少年就这么盯着唐婉,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很久,才从腰间取出一条丝巾,递上前:“郡主,这是你的,谢谢。”丝巾上血迹不再,很明显已经过洗涤。
唐婉抬起头,目光对上少年棕褐色的眸子,芳心不可抑制的加速跳动了几下,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样,摇摇头,温声道:“它既然在你手中,就是你的了,还有,以后,叫我婉儿吧……”
不知为何,自从第一眼见到少年开始,唐婉就有一种极为特别的感觉,似乎早已相识了多年,这种感觉,听来十分不可思议,但事实却就是这样。
那一日,少年拒绝拜师,而后,大步流星的离开郡王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唐婉隐约察觉到了他的不凡,心底竟陡然升起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一个陌生男子,令她出现这样的感觉,这是十八年以来,从未曾有过的。
原本,时间的推移,唐婉以为自己会逐渐忘却,然而,少年的再一次出现,手掌紧紧抓着剑刃时,那副冰冷而霸道的姿态,与赵逸鹤的嘴脸形成强烈反差,深深的震撼到了她。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默默地牵起他的手,将伤口包扎好,这一陌生的动作,犹如早已练习过千百次那样熟悉,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
少年又何尝没有相似的体会?与阿雅、蓝黛儿、爱菲丽丝等女子不同,唐婉给就好像一朵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淡雅高洁,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非常特别的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