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哥哥,你不是答应过要陪我练琴的么?怎么又要练功?”一个约莫八九岁年纪的少女腮帮一鼓,气道,言语之中却带着几丝哭腔。
这少年年纪不大,但面容清秀,举止间更有一丝脱俗气质,也是颇显幽雅,但见其气股股的模样,脸生红晕,煞是可爱。
这正是萧云母亲这一支旁系的一个族妹,天资聪颖,却不爱学武,只喜侵棋书画、摆弄针织女红。
萧家乃是古武世家,但对女性子弟却没有过多的要求,因此也有许多女子选择平淡,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而在萧家男子中,萧云算是一个异类,在萧家少年一辈中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却在修习有成之后放着各种精深武学不去钻研,摆弄诗文,偏爱风雅。
是以自己这个族妹,也时常邀自己练琴。
当下,不忍族妹失望,萧云回身一笑,与少女向后园琴室行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云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在草庐之中,正卧在一张竹床之上。
身上的伤处都已打上了绷带,传来阵阵丝丝凉凉的感觉,很是舒爽。
但见一侧摆着一把细藤编制的藤椅,甚为精巧,萧云细想,如此工艺,便是叫自己编上一把,也是难以超越。
近前一张几案,也是由翠竹所制,其色如碧玉翡翠,反射出一片幽光。
几案之上,却是放着笔墨纸研,一绢白纸。
萧云起身,但见纸上一排娟秀小字,却是一首七言绝句。只是不知为何,却是并未完成。
“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
但见旁侧墨迹未干,玉笔依旧架在石研之上,萧云心中一动,忆起当日在庐外听得的筝音,不自禁提笔写道:
“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此刻庐中并无他人,只有一阵风声打落窗帏,萧云抬首望去,却见一片碧绿,几枝幽竹伸入窗内,不由一愣,此处并不奢华,却是精致以极,几案藤椅、竹窗空帏,无不玲珑剔透。
时而幽竹临室,清风叩门,更是添了无限诗意。
萧云星目朗朗,也不由为之所动,如此幽雅之所,不知是何人所居,却见窗下一方古筝,材质古朴、弦光幽然,萧云心中一暖,依稀记得那可爱族妹总是嚷着,“萧云哥哥,替我把古筝搬到窗下吧,我要在那弹。”
手已不经意地抚在弦上,但听弦音清越,萧云下意识地弹奏起来,却是一曲“枉凝眉”。
但为何会弹出这一曲伤心曲,却连萧云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心中莫名一酸,便弹了下去。
此刻,却有一名碧衫少女立在草庐之前,久久不敢推门而入,生怕破坏了屋内弹奏之人的意境,坏了一首好曲子。
弹奏器乐,本就是讲究意境之事,决非按照曲谱,能够弹准音调就可以的。而这最是难得的,也便是这曲中意境,往往偶有一得,便能情意相合,奏出旷世难得的名曲,而在过后甚至弹奏之中,意境被打破,要想再寻,却是难了,也因此再弹时已无那般深意,只可算是小乘之作。
而萧云此时所奏,却是深深入情,也因此奏出的琴音之中包含情意,却又与词曲本身的意境相合,当真圆润婉转,天下绝无。
一曲毕,少女竟听得痴了。眼前仿佛看到一对相爱至深的男女,明明是至情至性,乃是对方眼中的唯一,却终究因为种种缘故无法在一起,徒叹一生。
猛然间,少女又想起自己,虽然有别,但自己一直在等待所爱之人出现,却是久久不能相见,其实却也不是如此么?
门户之见,高下之别,终究将自己隔绝在外。
少女轻轻一叹,吱呀一声,玉手按在了门上。
萧云回身望去,却见这少女一习碧杉,与这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一双明眸清澈如洗,俏鼻微挺,樱口依依,散发着一股自然的气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如此纯粹,如此清丽。
“公子,你终于醒了。”少女巧笑嫣然,轻轻一礼。
萧云心思一转,情知此女便是当日弹筝之人,也是草庐的主人,还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少女微微一笑,心底却是闪过一丝不甘,“他怎会如此冷淡,难道竟不是为我而来?”
起先见萧云倒在草庐之外,少女便以为是特意寻她而来,不巧遇上凶险,才伤重以极,于是便带回救治。
这类事情少女之前也有遇到,倒也不曾在意,然而萧云的淡然,反而令她一惊,尤其方才听到一曲如此美妙的琴音,少女也有了结识萧云的打算。
“他为什么不是为我而来?”少女一惊,拜倒在她裙下之人无数,她却从不在意,只为寻得真正心中所爱,然而,此时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自己为何会产生一丝遗憾的感觉?
此时萧云才从少女口中得知,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身上的外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只要服用药剂,三日之内,便可完全康复。
萧云却是不知,他身上所敷药物,乃是神赐帝国的疗伤圣药,萧云的身体远比一般人强硬,在这药物作用下,自然药到病除。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木家小公主——木天瑗。
“小妹方才听闻公子所奏之曲,却是闻所未闻。小妹虽不敢说尽知天下名曲,却也在此道颇有涉猎,不知是否有幸得知此曲的名字?”
木天瑗道,此时她以小妹自居,一来是拉近关系,二来也是出于对萧云的仰慕。能弹出如此美妙的曲子,必然是一位大家。
再者木天瑗在琴艺上有极高造诣,现在却只说颇有涉猎,也是表示谦。
萧云微微一笑,“此曲名唤‘枉凝眉’,乃是一名少女所作。”
“多谢公子指教。”木天瑗心中一叹,他于琴艺颇有造诣,听闻乃是女子所作,便已将其中意韵猜得八九不离十。
明明两情相悦人,却是不得聚首,只能空叹事事枉然,徒皱眉。
“萧公子,小妹尚有一个不情之请,”木天瑗顿了顿,也觉得如此名曲居然从未外传,想必是不传之作,人家肯告诉你曲名,已是不错,若再开口,也极是无礼,但在爱曲之心驱使下,却又无论如何不想错过,开口道,“不知萧公子能否让小妹一窥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