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臻十年三月末,大雪已经彻底化开;从至臻九年十一月起这场最初由人们口中的瑞雪再到妖雪,终归是画上了句号。
新发的嫩芽,被雪水浸软的泥土;照往常一样,田间早就有了忙碌地身影在仔细的劳作着。
可是却又不似往常一样,田间的百姓眉宇中依稀带着忧愁;往日喧嚣地城镇也没了商贩的叫卖。
长丰镇城已经闭城三日了,前两日城头远望仍然能看见那人流涌动的漫天烟尘,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只是没有人出来将那层窗户纸捅破罢了。
几日间断断续续地军报不断地被探子打探而来,长丰镇的县府岚县已于昨日便陷落了。后又得知州城新城州早在岚县被破的前一天也被屠城了。
这是什么样的效率,就在众人这惶惶两日之间;一州一县的首府竟然相继陷落,倘若这大军转向长丰岂不是……
长丰镇衙门内早就没了往日的客套礼节,各位大小官员都是眉头紧锁、长吁短叹。
胖胖的王镇守不断地用他的丝绸帕擦拭脑袋上不停冒出的虚汗,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总感觉如鲠在喉。
这种平静终归持续不了多久,哪怕就算给自己打气,也得时不时说着些漂亮话出来。
“那个,今日好像不见火器营的营千总?”一名书办在角落里嘀咕了这么一句话。
这一句话犹如一粒小石子落在了平静地湖面上,各级官佐左顾右盼,确实发现了今日火器营千总马大山不在。
“这厮莫不是跑了……”有人随口一说。
“找!赶紧去给本官找来!”王镇守一听到如是说,身上的虚汗冒得更厉害了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之所以大家都还能坐在这长丰镇城之中,可以说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府台直属的火器部队。
火器营拉出去跟这流民对阵冲锋也许是一朵浪花一样微不足道,但是这依托城防守城来说,却还是整个长丰镇城防的关键所在。
当然李显那五百出头的城防营在这王镇守的心里,估计靠城防营想要守住这镇城,那还不如赶紧地把绳子准备好自我了结更好。
不一会只见一名捕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镇守大人,不好了!”
顿时吓的王镇守一哆嗦:“怎么搞得大惊小怪的样子,难不成流民主力都来长丰镇了?”
那捕快慌忙道:“大人,是火器营!马千总带着火器营想要从西门出去,城防营西门的把总不让,两伙人已经快打起来了!”
王镇守闻言暴怒:“好他个马大山,我就说今天怎么不见他人,贼他娘的这小子是准备自己跑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啊!”
“李守备,你带上人跟我去西门,我倒要看看这马大山有怎么一个说法。”
“亲兵队,跟我来!”
话说二人快马赶至西城门,只见那火器营官兵不少人燧发枪都已经上了膛装药了,看这架势两人晚来一步说不定真要火拼了。
西门把总见李显到了,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守备大人!火器营没有您的调令想要擅自出城,卑职不让……”
话还没说完,那马千总就看到了李显叫嚣道:“李守备,我火器营可是正规战兵,不归你统辖;再者我也是奉了镇江知府的调令前去拱卫镇江府城,你今日行个方便,我马某谨记于心!”
听到这话的王镇守气也不喘了,急忙反驳道:“马大山,你少在那里信口开河!都封城三日了哪有什么府台大人的调令,就算有我这长丰镇镇守为什么不知道?”
“王大人我们一军一政,本来就……”
“你他娘的少放屁……”
眼见这两人一文一武争执不休,王镇守这次为了不让火器营走,也丝毫顾不得什么文人体面,跟这马大山当场骂起来了街。
李显回头给自己的亲兵头目老鲁使了个眼色,老鲁心领神会,打马而去。
只见那马大山见日头即将到正午,口气也越来越不耐烦;王镇守此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用那双颤巍巍地手指着马大山:“无耻……无耻之极!”
“好了好了,我的镇守大人;请不要再耽误末将时间了,李守备请下令开门吧!”马大山说道。
“马大人可否将调令给本官看看?”李显不急不慢道。
“本官好像没有义务给你看调令,你李守备也无权统辖我火器营吧,我的李大人”马大山呛道。
“的确如此,不过那是平常;按天元军法,战时客军驻他地,如双方主官平级,则遵守属地管理原则,马大人该不会不知道吧”李显也不懊恼慢悠悠地跟马大山打起了太极。
马大山闻言瞬间脸皮抽了抽,虽说他没有读多少书,但是天元军法他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些的。他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张口。
看着马大山那窘迫地样子,李显笑了;天元军法当年可是他一手编纂地,马大山要想从法理上击败他,估计是无路可走了。
当然李显也不指望在这个时候用这一纸空文让马大山就范,他所需要的不过时间罢了。
果不其然马大山微微向后听了他的手下说了些什么,回头对李显道:“想不到李守备如此精通天元律法!哦,本官适才忘记说了,这调令乃是府台要求阅后即焚,请李大人不要再自误了!”
马大山心想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你李显再不知好歹,可别怪我下手了。李显心里也明白话已至此,再下去也就只有火并了。然而这却并不是李显想要的结果。
李显在等。
看到老鲁偷偷地回到了亲兵队伍中,李显笑了,他等的人,等的机会到了。
“给马千总开门!”
“李守备你?”王镇守震惊道。
“大人?!”西门把总似乎也没能明白李显的命令。
“我说了,开门!”
“是!”西门把总这就呼喝着让西门士兵清除路障准备开门。
马大山见状,拔马至李显身前,哈哈大笑道:“老李啊,多谢多谢,老哥日后一定重谢!”
说完就准备整队出城。
这时从长丰衙门来了一阵快马,“巡抚衙门公文,长丰衙门接文!”
李显嘴角微微一笑,连忙拉住马大山的手道:“马千总巡抚衙门来文了,要不先听听再走?”
马大山心里那是有一万个不乐意啊,但是看着来人那着装的确是巡抚衙门亲兵无疑,不得不暗叫晦气。
刚准备跪下来接文,却见那上差颐气指使道:“都回衙门再说吧,此处人多嘴杂甚是不便!”
一行人回到了衙门内,马大山的眼皮一直在跳,他心里也说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觉。李显在进衙门最后一刻跟老鲁交换了眼神,得到了肯定的讯息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马大山带着两个副手最先坐定,其他人陆陆续续到齐后,马大山连忙道:“请上差快些说吧!”
只见那人跟李显交换了个眼神,李显将手中茶杯用力一掷,衙门后院内呼啦啦冲出来百余兵丁将大堂团团围住。
王镇守被这阵仗吓的不清:“李守备你这是?”
马大山到底是军旅出身,见着大队人马出来,连忙起身拔刀喝道:“姓李的你什么意思?”
“本官也像马大人一样收到了巡抚衙门的密令!”李显微微一笑道。
“什么密令?”马大山心中一惊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将犯官马大山就地正法!”李显大喝
“好你个李显,你竟然敢!我不相信,这是假的假的!”
“巡抚大人亲兵在此,可做不得假,马大人你就安心去吧!”
“你……”马大山和他两个副手虽然勇武但是架不住百余人的围攻,不一会便被乱刀砍死。
王镇守在一旁被溅了一脸的血,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口。
这时候老鲁从门口进来,大声道:“大人,马大山在衙门外的亲兵已经尽数伏诛,整个火器营也已经让陈把总带队控制了起来,请大人示下!”
李显摆了摆手老鲁这才起身站到了一旁,李显转身拱手道:“请镇守大人示下!”
此时的王镇守已经浑身颤抖,他想缓缓地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恐惧,可怎么也做不到。
“本官身体欠佳,长丰的防务一切就拜托李守备了!”
“末将遵命!”
王镇守在管家师爷的搀扶下回去了,其他衙门属员都噤若寒蝉,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李显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蛀虫酷吏了,他摆了摆手:“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闻言,连忙散去。
李显又快马赶赴西门,对他来说火器营的到手就已经标志着自己手里的力量已经正式成为了一支严格意义上的军队。这离他的目标又更进了一步。
长丰的局势发生了变化,而天下间的事情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就在李显雷霆收拾马大山的同时,镇江府城破了。
义军终于腾出手来派遣零星的军队前来清扫这些小城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