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席第一排左边的焦晓萱听了发布台上的郑毅说推行让审理者裁判,让裁判者终身负责制,反而会更加约束法官的自由裁量权的话后,她又站起来,一脸不解:“郑院长,啥是裁判者终身负责制?”
记者席左边通道里,身穿海军蓝风衣男子右手举着不锈钢细长杆支架上端夹着手机摄像头掉头,又对准发布台正中间的身穿法官服郑毅。
郑毅面对发布台上并排三个麦克风,他一脸温和:“裁判者终身负责制是每个法官所办的案件不管其调走,还是将来退休,一旦查出有问题,将终身被追责。”
记者席右边通道里,胖墩男子右肩上摄像机的取景器里,郑毅双手摆动,接着是他凝重的声音,“说明了这个女法官不怕判该案将来有问题追查到她,因为该案不是她办的;也说明了金寅东是在让这个女法官替他分担责任,还有主管副院长签发该案判决书也要担责。这样,金寅东才做出有利于被告的判决。”
“噢、明白了……”焦晓萱微微颌首,“裁判者终身负责制就是给办案的法官头上戴了一个紧箍咒,使其在办案裁判时不敢放任手中的权利。”看着发布台其他人错愕的目光,她觉得是“紧箍咒”三个字用得不妥,便右手在头上的波尔多红大波浪发丝上抚摸,“郑院长,不好意思啊,我这个比喻不恰当。”
“大家明白您的意思。”郑毅笑容可掬地点点头,“您说的意思把法官手里的生杀大权关进制度的笼子里,是让我们做一个判冤决狱的好法官。”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焦晓萱点头如捣蒜,她双眼里流露出感激和敬佩的目光。
“郑院长,我有个事不明白!”记者席最后排仍然站着的马萨娜插话,“推行让审理者裁判,让裁判者终身负责制,是能够约束法官手中的自由裁量权。”然后话锋一转,“改革后法官办案不再层层审批,那庭长、院长不就成了甩手掌柜吗?”她话语诙谐又不失优雅。
“是抽手出来带头办案!”郑毅右手伸出,“从而彻底改革‘审者不判、判者不审’的问题,也是让法官办案更加有责任感和使命感!”他回答依旧很认真,“我们作为领导不会当甩手掌柜,也要监督法官办案,还要为法官办公提供好的环境,创造更好的条件,让法官更加安心地办案。”
“嗯。”马萨娜颔首,“我们报社主编和总编也是这样做。”
“我们这样做是让法官办的每一个案子成为铁案。”郑毅接着说,“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他双手挥动,声音愈加洪亮,“就是要法官守住司法良知底线,管住手中裁判权上线,公正司法,廉洁司法,为民司法,在史无前列的司法改革大潮中,展现新时代人民法官新‘风裁’!”
刹那“呱唧呱唧”的鼓掌声如暴风骤雨猛烈,在州江市法院新闻发布会现场里响起……
州江市法院新闻发布会召开后,媒体进行了全面的报道。
裴金源看后,把杨林叫到办公室里,他目光冰冷,拿起老板桌上一份报纸抖抖:“看看今天的报纸,铺天盖地在说你那‘拆婚’的破事。”慵懒的声音里夹杂着一抹凛冽,“你老婆白灵请法官吃饭,还给法官老婆送购物金卡。”他手里的报纸丢下,“还把集团多年前那购物金卡的事给抖落出来,弄的是啥事啊!”
杨林站在沙发边不敢坐,也不敢开裴金源,而是微微低头:“董事长……没……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他声音有些结巴,双手婆娑,想着说着,“您当时特批给我的那十张购物金卡,还以为白灵早就豁撒完了,没有想到剩下的两张这次惹下这么大的祸。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没啥用……”裴金源头摇着叹气,“年前叫你过来时,我说这是你的私事,不应该过问。”他双眼微闭,不紧不慢地说,“当时我还说想提你为集团副总,你却忙于‘拆婚’,集团上下说啥的都有,再加上年底你那边的销售业绩拦腰式下降,就搁浅了。”然后双手摊开,“值得吗?”
“不值……”杨林抬头脸色难看,“董事长教导过,一个好的企业家后面,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他暗淡的双眼里有说不出的苦衷,“我……今天的报道说了,法院已经决定再审……”
“丁零零——丁零零……”老板桌上可视电话的铃声打断了杨林的话。
裴金源身子在坐起,伸出食指按可视电话竖起屏幕下方的键盘上,屏幕里面出现一个眼睛似弯月的女孩,红嘟嘟的小嘴开启,接着是她轻柔的声音,“报告董事长,集团门卫报,杨林经理的妻子白灵现在求见。”
“告诉门卫,我出差了。”裴金源迎着光,他眸敛敛。
“明白。”女孩声音很甜。
裴金源上眼皮耷拉下,二话不说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抬头看向杨林明说:“听到了吧,白灵在大门口是要见我,肯定是为你们那再审的事。”他目光凝重,“杨林啊,白灵摆的鸿门宴你可是看到了,这女人要是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嗯……”杨林听明白啥意思。
“你明白就行。”裴金源接着说,“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就是我以前老给你们常年在外跑业务讲的,把持不住但不能动心。”说到这,他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问,“你这一‘拆婚’就是三年,不会真的动心,要给那边的人家一个名分吧?”
“我……我……”杨林头又微微低下,他手在裤缝上捏着。
裴金源双眼微眯,他身子后仰在老板椅靠背上:“知道我为啥说在外不能动心吗?”
杨林头慢慢地抬起,不敢正面看裴金源,回话跟背书似的:“动心了会惹祸上身……”
“霍广亮就是为此惹祸进的监狱啊。”裴金源眼底暮霭沉沉,“可集团那几千万货款被那个红颜祸水在网上全打水漂了,相当于黄家峪矿一个季度的净利润……”他摇头叹息,“去年村民为黄家峪矿污染问题阻挠生产,产量大减,你长港那边销售业绩要是再下滑,咱们集团就揭不开锅啊!”
“董事长放心!”杨林头抬起来,“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就返回长港,把已经约好的几个大单拿下,第一季度业绩有望翻番。”
“那就好!”裴金源瞳光矍铄,“到时银珠总裁也好向董事们交代。”
“赫部长给我讲了。”杨林眼底泛着感激的目光,“说我去年的业绩又下滑,这次董事们坚决要换掉我,多亏总裁给的半年期限,才把我给保住。”他手按在胸口,“我会在心里记住董事长和总裁你们对我的栽培和信任!”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裴金源目光温和,他手朝杨林摆摆:“接吧。”
杨林“嗯”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是孔忻打过来的,就挂断了。
裴金源看着杨林把手机装回裤袋,问了句:“怎么不接电话?”
“是……”杨林一脸难为情,“是律师事务所打来的。”
“噢……”裴金源又手摆摆,“去吧。”他身子跟着坐起,接着叮嘱,“杨林啊,自古红颜多祸水,千万要把你那事妥善处理好!”
“明白。”杨林头点点,转身走出办公室。
裴金源身子又倒在老板椅靠背上,手在眉眼上捏捏……
半个小时后,杨林走进孔忻办公室,他脸阴沉着,一屁股坐在三人组沙发中间,手里的橙色手包“啪”地丢在茶几上:“孔律师,那法官视频怎么会跑到网上啊?”上来劈头盖脸的声音冰冷,“看那些报道是在说法官吃请,也在说我三番五次的‘拆婚’,让我以后在州江咋混呀?”
孔忻嘴角颤动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倒了一杯水放在杨林面前的茶几上:“呵呵,刚才杨哥是为这事挂电话啊!”他笑着打哈哈,“看到金法官吃请视频出现在网上,我还以为是杨哥恼恨金法官、怨恨白灵,而上传到网上的……”
“扯啥啊——”
杨林手甩甩打断孔忻的话,他目光冰凉:“我再恼恨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没有好话,“我要的是‘拆婚’,而不是炒作!”然后又追问,“到底是谁把那吃请视频传到网上的呀?”
“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嘛。”孔忻依旧笑脸相陪,“知道杨哥你不会干。”他现在确定杨林是不会把金寅东吃请视频上传到网上,而兰青又死不承认,便灵机一动,手指着老板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后来查看电脑里的备份视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咋啦——”杨林随着孔忻的目光也看向老板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难不成你办公室里这笔记本电脑长了手,会自动上传那吃请视频呀?”他语调怪声怪气。
“可不是嘛。”孔忻双手伸出,“简直就是‘长臂管辖’,害得我差点就报警。”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哇——竟然是蓝屏,请来的技术顾问说是黑客入侵电脑,最后发现拷贝在硬盘里的那酒店视频成了乱码。”顿了下,“人家说是文件被盗后破坏了。”他这是让笔记本电脑背锅。
杨林听明白意思,知道再这样掰扯下去也无济于事,再说他内心的火也撒出来,就朝孔忻摆摆手:“好啦,我昨晚看了你发在微信里的法院同意再审我那案子裁定书,今天报上也说是法院新成立的智能法庭再审。”语气缓了许多,“还是说这再审需要准备啥吧。”
“我这就拿再审代理合同。”
孔忻说着,走到老板桌跟前,拿起笔记本电脑旁边的再审代理合同和水笔,转身过来,放在杨林面前的茶几边:“杨哥,这是再审代理合同,你签下。”
“啥——”杨林目光定住,“之前那‘包拆婚’代理合同不是签过啊,干嘛还要再签?”他语调错愕。
“那是你去年第三次‘拆婚’案子的代理合同。”孔忻在杨林对面茶几旁边的座椅上坐下,“现在这案子再审,签的是再审代理合同。”
“签再审代理合同是又要刷卡吗?”杨林直盯盯地看着孔忻。
“杨哥第二次和第三次到法院起诉‘拆婚’不是也交诉讼费了嘛。”孔忻浅浅一笑。
“不一样啊!”杨林在沙发上坐起,“孔律师,去年咱们签的那是风险代理合同,就是你说的那包打官司。”他双手摆动,直接挑明,“可你没包我把婚离掉呀,再审要是再签代理合同,再刷卡交钱,那包打官司刷我的十万块钱不是白刷了吗?”
“这样谈钱有点伤感情。”孔忻瞥了杨林一眼,“风险代理本身有风险嘛。”然后双手抱在一起,“开庭前,你又说前年回州江住的酒店倒闭了,还说想不起来叫啥名、在哪条街道,我没法取证,也就没法证实你们分居两年以上。”他眼底好似泼了浓墨,“再说,那请吃视频、这再审裁定书会大风刮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林嘴角压了压,觉得再说下去弄不好会不欢而散,便拿起茶几上的手包,从沙发上起来,朝孔忻淡淡一笑:“不管怎么说,很感谢孔律师。”大气又不失礼貌,“再审代理的事我考虑下再说。不打扰了。”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孔忻跟在杨林后面朝门口走,装出一副送的样子:“杨哥,法院新成立的智能法庭再审你这案子,要是没有新证据也是白搭。”他话里有话,“不过,我那个法官同学这次也调到智能法庭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