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春耕已经结束,已然到了立夏,村里的光屁股小孩儿骑着竹马跑来跑去,大公鸡领着它的后宫耀武扬威,大黄狗躺在树荫恹恹欲睡。
这天正吃着饭,还在心心念念琢磨着自己该做点什么。
不得不说,阿川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他吃完过后,脑子里突然又灵光一闪,嘿,别的不会,做菜咱会呀!
于是乎,他对于生活的热情又开始充满了电量。
他急匆匆的起身,往屋外跑去,现在是饭点,村里的人都在堂屋那边吃饭,只有池子边有一群浣衣的妇人,他走上前去,向一个妇人问道:“大娘,请问厨房在哪?”
那妇人一脸娇羞,说道:“讨厌!人家还不是你大娘哩!”说罢捂着脸迈着小碎步跑回了家。
阿川正觉云里雾里,只见妇人容光焕发,一脸娇羞的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条尺许长的大鲤鱼。
她将鲤鱼塞到阿川手上,说道:“大川呐,这是大娘的一番心意,你拿去熬汤补补身子,叫,叫你叔也尝尝!”说完又一脸娇羞的跑回了家,连浣洗的衣物和木盆儿都忘了带走。
阿川一脸懵,心说这少妇莫非吃错药了?他又向旁边的人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另一位大婶儿见怪不怪的说道:“害,思春了呗,这张寡妇,中意你家叔好些年了,她本来有一门亲事,这不,还没过门便守了寡,他那便宜男人呐,上山打猎被山里的大虫给叼了去。”
阿川一脸惊奇,想不到陈清那个粗犷的憨憨还有一个少妇暗恋!
大婶儿叨叨了半天,又给他指了路,阿川很快便提着鱼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空无一人,灶台清理的十分干净,上面有六七口大锅,旁边是许多的干柴火,他检查了一番厨房中的调料,不是很齐全,但是粗盐和番薯粉都有,还有一瓶黄酒。
阿川迅速的打水清理好鱼,然后再砧板上运刀如飞,均匀的将鱼肉切成薄片,放入一个瓦盆中,然后撒上几许粗盐,倒上二两黄酒,再放入少许的番薯粉,然后和均匀过后放在了一边。
他刚准备生火,娟儿妹子便收拾碗筷来到厨房,见他在厨房有些讶异,便问道:“大川哥,你在这干嘛哩?”
阿川头也不回的回答:“做菜呀!”
娟儿站在一边看着,觉得有些新奇,阿川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使唤道:“来来来!烧个火,越大越好,我要热度。”
娟儿虽然感觉奇怪,但是还是来到灶孔边,坐在一张矮凳上帮他生起了火,然后问道:“大川哥还会做饭?”
阿川一拍胸脯,傲然道:“那是当然,等下就让你尝尝哥的厉害!”
火并不大,阿川感觉不太满意,让她先让开,他往灶孔里塞了几块干木柴,又放上一些松毛和竹杆子,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吹了过去。
阿川前世是个弱鸡,踢个球跑个步也会气喘吁吁,甚至参加发小的婚礼陪个几杯也会烂醉如泥,但他着实没想到,穿越来的这个家伙看起来有些胖,身体却非常扎实,这肺活量更是像一头老牛。
他一口气下去,灶孔里的灰像马蜂一样飞了出来,弄了他一个灰头土脸,他猝不及防,肺里的气还没放完,又不敢继续吹,憋红了脸蛋,只觉一大股气流从身后喷涌而出,紧接着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噗噗之声和咳嗽声不绝于耳,恰逢此时,几个妇人正好也收拾碗筷来到了厨房,惊得众人四散奔逃。
火是旺了,热度也高了,阿川感觉自己脸都丢完了。
他尚有几分羞赧,可是热度却不允许,他慌忙的往锅里倒了几两油,油温热了,又分别放下几钱茱萸,几片生姜和少许花椒,待到炒出辣味,将鱼头和鱼骨倒进锅里,飞速翻炒几下,然后舀上半瓢水,倒入锅中,水汽蒸腾,混合着辣味香味以及方才噗噗噗的味道,让人欲说还休,简直一言难尽。
待到水开了,他又将鱼片放入锅中。
门外的妇人并未走远,只觉得此时他们闻着味儿窃窃私语,有些个大胆的挤在了门口,好奇的看着阿川的表演。
煮上一会儿,阿川将鱼起了锅,闻了闻味道,似乎不太满意,他迅速的往锅里舀了几瓢水,又把灶里的火灭了,端着一盆子鱼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满脸锅灰,狼狈不堪,但手里的鱼却让他颇有几分成就感。
“大川哥,这鱼,怎么这么香啊?”娟儿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阿川像只得胜的大公鸡一样,挺着胸膛说道:“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来来来,大家拿上碗筷都来尝尝。”
妇人们乱哄哄的拿着碗筷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吃饭的堂屋里。
堂屋里的汉子们还在吃饭,看见为首的阿川一脸锅灰,雄赳赳气昂昂的端着一盆东西走了进来。
“来来来,都尝尝!”汉子们一脸惊奇,但架不住盆里散发出来的香气,便纷纷举筷尝了起来。
“呼呼!好烫!啊!好辣,嘶,好香!”村里几十口人,大人小孩儿都尝了个遍,甚至鱼汤都被那群糙汉子拿来分来泡了饭。
每个人都被辣到满脸通红,但是又砸吧着嘴巴回味着刚才的味道。
人们纷纷夸赞阿川好手艺,比镇子里酒楼的饭菜味道还好,村子的人都没什么文化,夸起人来也是词穷,以至于有些人夸他年少有为冰肌玉骨,有的人夸他天生丽质万中无一,甚至有人当众就要许配自家闺女,弄得阿川哭笑不得。
阿川虽然脸皮不薄,但也被夸得有些羞红了脸,不就做了个水煮鱼,至于么?
此后的一个月,阿川每日都在厨房做菜,村里的妇人们全都跑来帮他打下手,她们亲眼见证了阿川神乎其技的厨艺,令人叹为观止的刀法,还有为了热度脸都不要的执著,所以希望能在他这学个一招半式。
阿川的美名从此在几个村落间传开,人们纷纷赞叹其顶级手法,厨艺之王为人所津津乐道,当然,被猪拱了,放屁男孩和为了热度脸都不要的标签,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阿川,却感到有些寂寞。
寂寞是高手的心境,那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那是一种举目四望,无人能懂的寂寥,阿川不是高手,也不觉得冷,但他的孤独和高手如出一辙,因为他的心里有个不能说的秘密。
渐渐的,阿川爱上了喝茶,村头的茶肆,成了他最爱去的地方。
这一天,阿川一到茶肆,所有喝茶的人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陈彦川,听说你被猪拱了,是真的吗?”阿川不回答,对着茶肆柜台说:“泡一壶雨前,再上一盘毛豆。”说着他便排除三文铜钱。
茶客们又故意高声道:“听说你做菜为了热度脸都不要了!”
阿川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谣言止于智者,简直一派胡言。”
“什么胡言,我那浑家回你们村娘家亲眼所见,放屁放得震天响!”
阿川涨红了脸,说道:“放屁!老子那叫清理肠胃!”说着他又说出一些难懂的话,什么“屁者腹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
茶肆内外的人看着他嘴硬的窘态,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阿川一边吃着毛豆,一边和看客们斗嘴,当然,虽然他总是处于下风,但嘴却丝毫不软,也许只有这样被人嘲弄,能让他觉得不那么孤独。
除了茶肆,阿川还喜欢去扎瓦医师那里小坐。
扎瓦医师性情古怪,村里的人都不待见他,但是真要有个头痛脑热的疾病什么的,又不得不去请他。
阿川倒是觉得这个老神棍颇为有趣,所以时不时的会到他家坐坐,当然,他的东西是决计不敢吃的,那种冒着紫气翻着泡,还散发着刺鼻怪味的东西,除非脑子瓦特了,否则没人敢喝。
这一天,阿川照常来到扎瓦医师家,种满草药的院子里颇有几分冷清,扎瓦医师没有如往常一般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有些呛人,他捂住鼻子咳嗽了几声,阳光透过窗口的缝隙照进了屋子。只见扎瓦医师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他养的小猴子在床前吱吱吱的乱叫,声音颇有几分凄切。
阿川走上前去,他能看出,扎瓦医师已经油尽灯枯了。
扎瓦医师看见阿川的到来颇为高兴,他大口喘着气,挣扎着想要起身,阿川慌忙过去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
扎瓦医师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说道:“你,你终于来了!”
扎瓦医师原名扎瓦克,他不信奉巫神,但却不得不借着巫神的名头招摇,巫术本是救人治病,驱赶瘟疫的术法,但他却用来精研巫毒之术,部落的巫祝不待见他,觉得他走了歪门邪道,于是要烧死他,他心爱的女子偷偷向他告了密,他才得以逃脱,但那位女子,却代替他受了火刑。
扎瓦克艰难的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木箱,郑重其事的放到阿川的手上,然后说道:“这个箱子里,是我毕生所学,以及关于巫毒的研究,我第一次见你,便看出你骨骼惊奇,是个学巫术的好苗子,你拿去自己琢磨,你若愿意拜我为师,便拜,若不愿,我也不勉强,只要我的衣钵能传下去,也就心满意足了。”
阿川虽然对于骨骼惊奇天赋异禀的说辞嗤之以鼻,但他是个感性的人,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不可能连老巫医最后的心愿也不能满足,于是他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傅。
扎瓦医师十分激动,脸上涌起一阵红晕,他接着说道:“这只小猴儿跟随了我二十多年,我也教过它一些简单的术法和妖族的修炼方式,也算我的半个弟子,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它,它,也算是你的大师兄。”
阿川傻眼了,你大爷的,认只猴儿当大师兄,你这是让我演《西游记》呢?
他还没来得及反对,老巫医便溘然长逝,甚至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阿川有些难过,猴子也是上蹿下跳,叫得十分悲切。
他回到村里,叫来村里的汉子,将老巫医安葬在村外的一座小山头。
陈清拍了拍阿川的肩膀,说道:“老巫医对你还算不错,他给你的东西,看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阿川有些讶异,这个陈清,貌似没那么简单呐!
想不明白的事儿,阿川从来不会浪费脑细胞去想,反正陈清不会害他,他也懒得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