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碧空如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恰是一年暮春之初,碧水沟子的农户们正张罗着田地里的农活。
田埂之上,一名身穿粗布衣,梳着大麻花辫的农家妹子神色慌张,她边跑边喊:“清叔,清叔,大川哥在猪圈被猪拱了,晕了过去!”
田地里的汉子纷纷直起腰来,听说过被马撅的,被牛顶的,这被猪拱的,还是头一次听见。
“娟儿啊,这大川小子莫不是对猪起了邪念,被圈里的公猪给收拾了?”农家的汉子插科打诨自然不忌荤腥,引来周围的农户一阵欢笑。
名叫娟儿的妹子气咻咻的说道:“你当我家大川哥跟您一样呢?”
这时一名布衣汉子走上田埂,问道:“川子没啥大碍吧?”
娟儿说道:“方才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过来,嘴里还吐着白沫呢!”
汉子便是陈家沟子的村正陈清,他一边田边洗了一把脸,一边问道:“你们去请医师了没?”然后再身上揩了几下慌忙往村里赶去。
“请了哩,智豪哥方才把大川哥搬到床上便去请村头的扎瓦医师了,还带了一篮子鸡蛋和几斤猪肉。”娟儿跟在他后面说道。
陈清回到村里之时,扎瓦已经在房间诊治。
床上躺着一个体态丰盈的年轻人,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大大的肚腩高高挺起,仿佛怀胎九月的孕妇。
扎瓦医师是外乡人,据说是草原上的巫祝,因为他总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剂,被部落的大巫师逐出了草原,然后他一路南下,到了陈家沟子落脚。
只见扎瓦医师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川圆润的身子上画来画去,嘴中还念念有词,然后又在床边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村里人早就见怪不怪,扎瓦医师说这是治疗的仪式,请神明巫神来决定治疗者的生死,而他要做的,只是传达巫神的意志。
陈清不敢出声,只能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脸上写满了担忧。
良久之后,扎瓦弄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水,让陈清喂给大川吃。
阿川吃了过后,许久也没有反应,扎瓦医师露出一副悲悯的神情,说道:“神明不愿拯救这个孩子,他说这孩子的命数已尽,他的灵魂将受到净化,回到巫神的怀抱。”
阿娟鼻子一酸,正要哭出声来,床上的大川却突然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骂:“马币的,什么东西这么苦这么腥?老子真是草了”
说着他睁开眼,看到床边围了一圈人,还有个形容古怪身形佝偻的糟老头子,不禁一怵,然后突然察觉身上清洁溜溜,只剩下一条裤衩,他大吼一声:“卧槽!”慌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妖娆的身躯,然后问道:“你们谁啊?我这是在哪?”
众人有些疑惑,扎瓦医师老脸一红,打脸来的太快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好在他急中生智,突然跪下,嘴里一顿叽里咕噜,然后说道:“感谢巫神怜悯,赐予这个孩子新生!”
阿川懵了,陈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紧紧握住阿川的手,激动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又闻到一股猪粪的味道,感觉有几分不自在,又松开了他的手。
“这,这是哪儿啊?”阿川云里雾里,又好像恍然大悟,扯着嗓子喊道:“陈清,三国杀,巨龙,你们该不会为了整蛊我弄了个剧组来吧?”
扎瓦医师一巴掌排在他脑袋上,正色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失心疯了?怎敢直呼你叔父名讳?”
阿川一脸讥讽,讥笑道:“老头儿,少在这装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哥玩什么聊斋呢?论演戏,你还嫩着,我可是中戏毕业的戏皇,赶紧叫你们导演出来!”
陈清一脸担忧的问道:“扎瓦医师,这……”
扎瓦医师闭目良久,脑瓜子飞速旋转,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哎,巫神给了他新生,但是却带走了他的过往,他现在已然记不清自己是谁,这是巫神的仁慈,也是巫神的惩罚!”
老神棍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唬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
阿川一脸睿智,用看穿一切的语气说道:“别演了别演了!摄影机呢?灯光师呢?”
巫医摇了摇头。嘴上念念有词,手上一片磷光闪烁,阿川只看到一个骷髅头朝自己飞来,吓得魂飞魄散,只感觉浑身一阵麻痹,然后又昏睡过去。
扎瓦医师说道:“我用麻痹药剂让他安静一会儿,睡上一觉吧!一切都会过去。”说着他又拿出几副草药,嘱咐他们一会儿要熬水给阿川泡澡,吩咐完便佝偻着身子离去。
阿川再次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鼻尖闻到一股中草药的香味,身体如泡在温泉一般舒适,一双粗糙的大手在他的身上游走,让他不禁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他睁眼一看,原来自己躺在浴桶里,等会儿,粗糙的大手?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与他年岁相当的年轻人,正在往手上涂抹一种黑色的药膏,然后又要往他身上糊过来。
“哎哎哎!兄弟!”大川惊出一身冷汗,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别别别!”开玩笑,自己一个钢铁直男,堂堂七尺之躯怎么能让男人摸来摸去?
小伙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大川这是醒了啊!我再去给你打一桶清水,那这药膏你自己涂吧!俺这还是头一回摸男人的身子,怪不好意思的。”说着他便转身出去。
“这,看起来也不像演戏啊,难道,自己,这是流落到哪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了?”阿川有些狐疑,自忖道:“不对呀,就算流落到像桃源村那样的地方,也不至于他们认错人吧?”
他脑中突然电光火石交加电闪雷鸣之际灵光一闪:“卧槽!我特么这是穿越了?”
不会吧!老天你是想玩死我?
他晕乎乎的洗完澡,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有些没精打采的走了出去。
村里的情景和《桃花源记》差不多,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衣着,皆如古人。
他有些无力的望着蓝湛湛的天空,然后回到房间,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一瞬间他对人生充满了怀疑。
良久之后,他坐了起来,他是个豁达的人,什么事情都想得开,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妥妥的一个现代高质量男性,不至于穿越了混的太差,穿越的小说自己也看的不少,只要未来规划好,那自己肯定能成为人上人,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肥皂,肥皂怎么做来着?不会。
炼铁,铁怎么提炼?不会!
造香水?香水……算了,不会!
玻璃的制造方法……还是不会!
靠!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古今都不怕!他只怪自己当初上课只顾着看什么金鳞池中物,老师教的东西他半句都没听进去。
他又无力的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砰砰砰!”有人敲响了他的门,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谁啊!”
“大川哥是我!”门外传来了娟儿妹子的声音,她说道:“清叔说你刚生完病,要多休息,就让我给你送了饭菜。”
阿川起身开了房门,阿娟有些害羞的进门将饭菜放在了他床头的柜子上,又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说道:“俺娘说,这个让你补补身子。”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蔫儿黄蔫儿黄的白菜,几块油腻腻的肥肉,卖相不太好,闻起来也没什么香味,看起来仿佛学生时代食堂里的饭菜。
阿川没什么食欲,肚子却不争气的发起了抗议,他只能屈服于身体的本能,吃了起来,饭菜味同嚼蜡,但他却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过饭后,他又躺在了床上,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两天,渐渐的他也有些习惯了,陈清每天都会来看他几次,关切的神情做不得假。
娟儿照常一日三餐给他送饭,从娟儿的嘴里他得知,这个村子叫陈家村,又名碧水沟子,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姓陈,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陈彦川,村里关系和他最好的两个人是陈智豪和陈尧,陈智豪就是帮他洗澡的那位。
至于陈尧,去年秋收后在镇上的书院行了冠礼,然后随着城主府的人一起去了谢郡检测资质。
阿川听得云里雾里,检测资质?那是什么玩意儿?但娟儿是个女儿家,本就少有离开村子,所以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阿川也便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