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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泥镇

初云山,小泥镇。

小泥镇位于青云帝国西陲,背靠十万大山,南望荒漠,北邻沧海,再往西去,便是不着边际的山丘与沼泽。西北处一条沿海小道,杂草丛生,笔直通向远方,而小道两侧的木桩挂上的浅红灯笼,早已破败蒙尘。

小镇上的两大世族,以山流入海的河湾为界,河东周族,河西杨族。河上一座青石拱桥便是衔接两族的唯一媒介。

说是两大世族,在如今萧条的小泥镇,最多只能算作两岸的大户人家。

暮色渐浓,镇子里陆续燃起灯火。偶有行脚小贩,背一竹篓,三三两两,吆喝着走街串巷。巷口处支一小摊,两张老旧桌椅。一中年中年男人在摊位前忙于活计,一张桌椅上,一老态龙钟的老妇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有两伙计,一人提酒,一人提一食盒,自小巷深处走出,行色匆忙。路过巷口,那提酒伙计漫不经意看了一眼老妇,遂又收回目光,拐入沿河大道,不多时,行至一僻静处,见一所庄园。

庄园很静,庄外除两扇紧闭的漆黑木门。无任何其他标识。庄园里几处灯火阑珊,从外望去,依稀可见几处楼阁错落有致。

两伙计行至庄前,提酒伙计轻轻扣了两下门环,垂手候于一侧。片刻,木门虚张,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探出头来,见是伙计,微微一笑,道了一句“辛苦”,出门来接过酒食。两伙计一拱手,正要退去,又听少年唤道,“两位稍等。”见少年递过一只钱袋,先前提酒的伙计连连摆手,正要客气一番,又听少年淡淡道,“无妨,你们每日送餐辛苦,当是请你喝酒。”那伙计苦笑着接过钱袋,道了声谢,招呼同伴,往来路去了。

少年提着酒食,经过庭院来到堂前,台阶处一张竹椅,竹椅上躺一墨袍老者,鬓须霜白,眯着双眼,时有轻风拂来,竹椅微晃。

少年将酒食放在桌上,轻声喊道,“爷爷,酒菜到了。”见老人鼾声微起,仿若未闻。少年摇头一笑,径直出了庭院,掩门去了。

脚步渐远,竹椅上的老者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如夜空星辰。老者转头望向院落一侧,目之所及是一片青砖红瓦,几簇文竹长得茂盛,高及院墙。院墙的外面,正是那清秀少年正不急不躁的往镇中拱桥而去。老者视线再转,相隔几处院墙的小巷暗处,两个伙计鬼鬼祟祟,其中一个说道,“九成。你去禀报,我再打探。”说罢分头散去。

再转之时,老者似是发现了什么,收回目光,眉头微皱,道了一句“来的好快。”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院落。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唯余虫鸣。一阵疾风骤起,卷落一片枯叶翻出院墙,而那正从墙外走过的少年,略一驻足,摊开手掌,那片枯叶便落在掌心。

少年盯着那片枯叶,喃喃自语,“入秋了,三年之约也快到了。”说着抬头望向熠熠星河,满脸期许神色。

三年前,栖身大海深处的海妖一族突然来犯。虽周、杨二族修士举族抵御,仍不敌海妖的凶猛残暴,死伤大半。少年以为自己修炼初成,意气风发,欲立剑破敌,又见海妖之威连两族的高阶修士能人皆不可敌,顿时识己不足深感颓废。危难之际,一白袍剑仙,一人一剑,自大山深处御空而来,举手投足间显搬山倒海之能,轻描淡写便击杀了海妖的领头长老,一众海妖无人率领,怪叫着一哄而散,逃入深海。小镇居民无不拜谢,高呼神仙,纷纷乞求老者保这一方小镇平安。白袍剑仙却说凡事皆有因果,海妖来袭必是事出有因,且福祸相依,今日你等平安是为福,至于哪日祸至却是不得而知。说罢也不理会他人,兀自步行离去。众人听的心中骇然,见剑仙似乎无意此间生死顿感意兴阑珊,收拾家当携上家眷,纷纷沿西北小道,逃难去了。自此小泥镇便不复往日喧嚣,变得萧条。

少年神往剑仙通天之能,心生拜师之意。又想到此前自己行事乖张,我行我素,片刻间也没想好如何说辞,又担心剑仙御剑离去再难相见,一时心乱如麻。此刻见剑仙步行离去,只得偷偷尾随。

行至镇外一处靠海长亭,那位剑仙驻足沉思片刻,缓步入内。少年只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冲入亭中,跪倒在剑仙跟前,大呼,“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连连磕头。剑仙愣住片刻,抚须笑道,“老夫修无我无相之道,一生闲云孤鹤,不曾想行至此间,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便宜弟子,有趣。”

少年闻言心中暗道有戏,抬眼望去,见剑仙是位老者,气势凌厉,略显清瘦,须发霜白,双目如炬,一身白袍飘然若仙,气息深沉如浩瀚沧海,心头暗赞不已。当下又道,“师尊放心,弟子习得仙法,定当除魔卫道,拯救苍生,不辱师尊名号。”

白袍剑仙却不以为意,淡淡道,“我若收你为弟子,就不会管你如何行走世间,哪怕有朝一日你要弑师证道,我也不会怪你。不过现在,你虽资质尚可却心性欠佳,还做不得我弟子。”

少年闻言顿感失落,又不愿轻易放弃,踌躇间又听剑仙说道,“不过你我既然相遇此间,也算有缘,至于何种因果,是福是祸全在你日后如何抉择。我赠你一物,若你能守住此物,三年之后有缘再见,我便收你为弟子。”说罢摊开手掌,长亭上方灵气涌动,不多时,一块玉佩自灵气涌动处飘然而出,落在老者掌心。

少年起身接过玉佩,但觉入手一半清凉一半温热,心中惊讶,还欲发问,却见白袍剑仙一人一剑,去的远了。少年呢喃,“还不知师尊名讳呢。”

至于玉佩何物,师尊没说,少年并不知道。心性何处欠佳,师尊没说,少年也不知道。

少年只道是自己以往过于张扬,聪明有余沉稳不足,师尊方才这般说辞。于是三年来,少年除了少许时辰修炼以外,多数时间便是呆在河西书屋看书,以此修身养性。起初刚去书屋,少年也是难以静心凝神,读书如同嚼蜡,好在坚持一段时间之后,便发现其中乐趣。书屋虽小却收录甚广,其中天文地理,古今贤能,山海异族,等不胜枚举,还有一类关于双修之术的古籍,瞧得少年心神痒痒,欲罢不能。当然,收益最大便是少年发现读书静心以后修炼竟能事半功倍,心中暗赞那位剑仙师尊用心良苦。

至于心性欠佳,少年想到如今的自己虽然帅气依旧,但已经变得成熟,内敛,处世圆滑,不装逼不打架……

思至此处,少年脸色一红,“虽是事实,但怎么总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说完又摸了摸怀中古玉,喜不自禁。只是这三年古玉经自己身体温养已有异变,寒处更寒,热处滚烫。至于为何,想必只有见了那位剑仙师尊方能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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