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领命退去,不一会就将轿子抬了来,她与袁妃上了轿,缓缓往坤宁宫走去。
刚刚下了轿,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倒真是热闹非凡。
心下冷冷一哂,她缓身进了门,方才人紧随身后。
“礼妃娘娘架到,方才人架到……”内侍高声喧到。
院子里围坐在锦团花簇下的人们止了笑,看到门外缓缓进来的身影,连忙起身迎过来。
她轻笑,真是小人得志。
“臣妾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袁妃嘴上说着,只微一点头,算是行过礼,其他嫔妃也都微微点了点头。
“免礼。”她笑着道,脸上神色淡淡,并没表现出怒意。
方才人亦对她福了福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袁妃娘娘。”
皇后笑着说免礼,又看着她道:“今天礼妃妹妹怎么有空过来,听说您身子不适一直静养着呢?”
她垂眸轻笑,语声清冷,“娘娘大喜,臣妾自然要来给娘娘道喜,臣妾生得也只是小恙,偶尔还能出来走走。”
皇后一笑,不再说什么,招了招手:“礼妃妹妹,我们正在赏花品茶,娘娘不妨也一起坐坐,说说话也好。”
她轻点下头,缓身向里走去。
皇后一手搭在宫人手腕款款站起身来,才一个月大的孩子,哪容易就累成那样,她这样,无非是想显摆自己现在身份高贵。
宫嫔随后而来。
阳光下牡丹花开得正艳,红的、粉的、紫的、白的……花团簇簇,繁烟盛锦,几把交椅,岸上几盘茶果,她们就坐在这花香四溢的院子里,淡淡喝着茶,吃着点心,偶尔有人说一两句笑话来听,大家一笑作罢。
大家都坐着,只有皇后侧身躺在贵妃榻上,旁边有宫人轻轻捶着腿。
她心里冷笑,不置可否。
吃着茶点,袁妃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梅花酥饼的味也算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臣妾吃着总觉得是差了一点。”
说着,她又兀自叹了一声,“唉,自从在王府时,吃了礼妃娘娘宫里的奴婢做的梅花酥之后,臣妾再吃别人做的就觉得没味了。”
皇后笑看着她,道:“之前皇上宠爱礼妃妹妹,礼妃的奴婢自然也是不一般的。”
皇后刻意咬重“之前”二字,语气里的讽刺之意显而易见。
她只是笑着,不置可否,放下茶盏,用帕子拭拭唇角的水渍。
方才人脸上笑意愈浓,道:“不知是哪个丫头的手艺这般好?”
“那做梅花酥饼的奴才叫柒默,本是皇后娘娘房里的,只是那奴才笨手笨脚的犯了错,娘娘罚她去了膳房,这才学了一二,劳袁妃娘娘这般惦记了。”她语声清冷,抬头看向袁妃,脸上仍旧带着三分笑意。
“哦,原来是皇后娘娘遣了的人呢!”
袁妃的话里讽刺意味十足,她脸上笑意越来越冰凉,垂眸看着脚下一方地面,目光毒灼,不再接话。
气氛一时僵住,方才人察情观势,笑着打破僵局:“礼妃娘娘宫里的奴才做糕点的手艺这么好,不知能否传授给臣妾的奴才呢?臣妾宫里的奴才学会了做糕点以后,就能常常做给各位娘娘品尝了。”
她淡淡笑着道:“也没什么不可以,你有空就带来吧!”
她十分欢喜,起身福了一福:“那臣妾谢过礼妃娘娘了。”
她软语浅笑:“不值一提。”
皇后等人都说她乖觉,称机将话题转到到花草上。
她无心赏花,随便敷衍了两句便想走了,心里正盘算着要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却听到门外长长一声皇上架到……
众人一愣,没想到皇上会来,也都万分喜悦,连忙理鬓整容,生怕在皇上面前失仪。
皇后也匆匆从榻上起身,上下打理着自己的宫装。
在这一派混乱中,只有她显得那么安静,脸上还带着笑容。
眸底,却是一片冰凉,原来,他也没有很忙,仍是能抽出空来坤宁宫走动。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杯子,指关节苍白、突出,因为太过用力而轻轻颤抖着。
“哦,这里原来这么热闹。”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由远至近。
近前几个嫔妃也都起了身,看到皇上过来都想立即迎上去,可是再看,她还未起身,于是只得等在那里。
锦云嬷嬷在旁轻轻唤:“娘娘,皇上来了,娘娘……。”
她如梦初醒般,抬了头,放了杯,缓缓站起身来,和其他妃嫔跟在皇后身后迎上去,只轻轻福了福身,口里什么话都没有。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旁宫嫔齐呼万岁,声音是那样娇媚,那样悦耳,她想,没有她的声音,他应该也不会注意到。
“礼妃也在啊!”他笑着道,却没有她熟悉的温柔。
一双做工精致的龙靴映入视线,她缓缓抬起头,望着他:“是啊,在宫里挺闷的,就出来走走。”
几日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不少,月白袍子,宝冠压髻,孤削的身影看起来十分单薄。
他脸上笑容淡淡的,看她的目光清澈透明,没有任何杂质,而她的心己经越来越痛,怎么能如此清澈呢?
他不是应该流露出想念她,或是愧疚于她的神色吗?好让她知道他是假装快乐,让她觉得或许他们之间只是误会一场?
“多走走也好。”他笑着道,简短的打过招呼后,便回身揽住皇后,宠溺的在她肚子上摸了摸:“今天怎么样?小家伙在你肚子里还乖吗?”
皇后当着众人得此荣宠,真是得意万分,她娇羞的低下头:“皇上,礼妃妹妹还在看着呢?”
直到周围窃笑声起,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的还在看着他们。
她慌忙低下头,脸上早己滚烫,羞愤难当。
皇后分明是故意告诉别人,她在嫉妒,而他,分明是要她出丑,一种莫名的恨意浮上心头,压抑而沉重,令她不能呼吸。
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恨,心像是快要炸开一样,全身的血液逆流,涌上大脑。
不是恨别人,而是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