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原以为冰底魔宫的殿宇再怎么奇特别致也不及九重天上的巍峨,可是当她停在冰底魔宫的宫门口时,她才明白富丽堂皇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就说静池墨所住的流珠殿,是一座单檐尖顶的方形殿。整座殿是建在数尺高的青白玉台基上,二十根朱漆梁柱映衬着黄琉璃瓦四角尖顶,正中却是鎏金宝顶。殿中一排高雅的楠木屏风上皆是水墨竹莲的图案,而屏风两侧的飞鹤香鼎也无一例外全是金铜打造。廊檐下挂着的一串风铃吸引了般若的视线,因为制作风铃的材质并非贝母琉璃之类,而是冰块。每个四方形的冰佩中都嵌着一朵红色小花,乍看上去像是血珀,细看之后却又觉得那份纯净远非琥珀所能及的。
院中无甚花草,只有左右偏殿前摆放着数十个大水缸,水缸里种满了芙蕖,花朵小到只有手掌大小,颜色却清一色皓白如玉。
流珠殿东北的观景山,是由奇石堆砌而成,山上筑有一亭,藕色的纱幔被系在亭柱上,微风中系带上的穗子摇曳着,极其浪漫飘逸。
般若缓步轻移到那一排水缸前,心里只觉得魔族这样血腥之地,竟也能长出如此清雅高洁的芙蕖来,委实奇妙。
这时,静池墨的声音幽幽飘过来:“这流珠殿,将就入得了帝姬的眼么?”
般若由衷道:“这流珠殿别具一格,就是将九重天上的殿宇搬过来也丝毫不占上风。”
“那帝姬便屈尊安歇在此处吧!”
般若疑惑,“这不是魔君大人的寝殿么?”
“帝姬能前来魔宫,静池墨心中格外欢悦,勿要说这小小寝殿,即便是整座魔宫乃至整个魔界,只要帝姬欢喜,静池墨自当双手奉上!”
般若把帝姬的架子提到最高,道:“魔君大人客气了,如此,便有劳了!”
静池墨轻笑,看了一眼珞宁,又道:“小仙君,你便住在颐若殿,如何?”
颐若殿是西偏殿。
珞宁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圈,拉住静池墨的衣袖道:“魔君大人,请在流珠殿里添置一张床榻,珞宁想歇在娘亲身边陪她说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爽朗的笑声后,静池墨用手指拨了下珞宁肉嘟嘟的脸蛋,直截了当问道:“是商羽仙君交代你的么?你倒是很听他的话呢!”
珞宁眨眨眼,诱道:“师叔是真心欢喜娘亲!”
静池墨声音带着委屈:“本君也是真心的,你为何不助我?”
“师叔说只要我在娘亲面前替他美言,他就将那把玄天短刀赠给我。”珞宁左手抱胸,右手抚摸着小下巴,一脸神往道:“我爱极了那把刀,真真是削铁如泥呢!”
“是么?”般若气笑道,“玄天短刀不是天空战神琢磨出来的法器么?何时到了你商羽师叔的手中?”
珞宁挠头讪讪笑道:“前日夜里商羽师叔去了趟勾陈宫,向天空战神求了来……”
“既然商羽仙君如此花费心思,本君不略略表示下,倒是寒碜了冰底魔宫!”
珞宁眼冒精光,直盯着静池墨的袖兜。
可静池墨在袖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件像样的物事来,就在珞宁即将失望之时,一根华彩的凤翎自半空中飞来,飘旋在院中。
“凤翎?”般若惊呼了声,弹指间一道光晕闪出,那凤翎已经被捏在了她指间。
“果然,”静池墨轻柔道,“帝姬是为了寻人而来!”
般若亦不否认,只将那凤翎插在发间,坦然道:“魔君大人说的没错,本帝姬确是为了寻人而来!”
静池墨并不吃惊,只抬手拔下般若头上的凤翎放在手中把玩,又侧了头对她道:“帝姬的恋旧很令本君欣赏,不过本君也心存希意,盼着在不断的接触和了解中能获得帝姬的接纳!虽有天帝的旨意在,但本君亦希望帝姬心甘情愿,帝姬只说,愿不愿意给本君一个机会?”
虽然看不见静池墨的神色,但光光听他这么说着般若就感觉他有些失落。细细想来也是,静池墨是她未来夫君的人选之一,可般若却以到冰底魔宫做客为由实则打着寻人的主意。静池墨又不傻,怎会不知道般若要寻的人就是她的情郎,她娃娃的爹。况且人家静池墨以礼相待,并将极尽辉煌的流珠殿腾了出来,倘若此时再给他硬钉子吃,委实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般若心里略略衡量了一番,缓缓道:“般若自是不会违背父君的旨意,魔君大人的情谊般若也记在心里了,只是希望寻人一事不会给魔君大人增添麻烦才好!”
她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明着表态给静池墨机会,又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且还委婉的坚持要寻人。
面具下,静池墨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般若,那探究的眼神似乎要看到般若的灵魂深处,且还有一种明显的无可奈何的意味。
般若只是悟不出来,静池墨的眼神究竟是要在自己身上探寻什么,那无奈又是因何而起!她心里从不曾忘却凤宓,又想到眼前这个很令人捉摸不透的静池墨却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般若心里不由地一阵煎熬。
他二人对面站着各自心下揣摩,珞宁踮起脚尖,十分有兴致的问道:“魔君叔叔,你这面具真是奇巧,我能摸一摸么?”
般若亦很好奇静池墨到底是什么样一副容颜,但又碍于礼数不能开口,只得收起好奇心,佯装训斥道,“珞宁,不得无礼!”
静池墨干笑了两声后,直道:“帝姬怕是也很想看本君这张脸吧?”般若咽了口口水,正要承认,就听到静池墨又迂回道:“并非静池墨存心掩饰容貌,只是依魔族之礼,这面具暂时褪不得。”
珞宁又上前问道:“那何时才能褪下?”
“大婚之后!”
“可是,若是商羽师叔赢了呢?”
静池墨直勾勾望着珞宁,骇得珞宁猛然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魔君叔叔不要气恼,我是说如果,是如果,假设的嘛!”
“如果本君输了,”静池墨低哑着道,“天魔两界怕是免不了要有一战!”
“好,好得很!”说完,般若怅然地拉着珞宁向流珠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