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是息苍的寝宫。
空气中有湿润的味道。风也夹杂着神秘的花香。
殿内通明如白昼般的烛火中,一袭清瘦的身影负手立在梁木旁边,微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一阵风吹过,烛苗惊动,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微微动了动。
然后,息苍迈入殿中。
“小凤凰!”
息苍不曾料及凤宓会出现在他寝宫之中,显然还未从惊喜中清醒过来,胸中涌起的狂涛巨浪般的爱意却已经促使他奔了上去。
“君上,”凤宓转过身来,凤眼中充斥着美到极致的寂寞,“仙也好,魔也好,他若是迷失了自我,那么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找到他呢?”
他一句莫名其妙地话劈头盖脸而来,很是令息苍迷惑。
息苍挚热之下亦未作他想,只没头没脑的回了句,“一个人和心爱之人相处时,往往会失了心性,也往往会感到一种凄凉的寂寞。因为他不知道心爱的那个人会说出什么话来,做出什么事来,偏偏这种忐忑能在他心底激起千层巨浪!”
他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然则凤宓淡淡扫了他一眼,凤眼虽美得夺魄,却依旧掩盖不了肃杀的寒意。
“在君上心中,我可是胜过一切?”
凤宓的语气很是突兀,乍听之下还真是有几分要在息苍心中盘踞着首要位置的意味,还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逼爱?息苍脑中先是浮现了这个念头,眨眼间便又消遁了。他忽然不明白凤宓的真实意图了。
“将魔君之位让给息姝!否则,就杀了她!”凤宓一字一顿说着,又举起带着琥珀扳指的右手,补充道:“生死之战,败就是死。”
息苍眼中一片死寂,“既是生死之战,何来相让一说?你莫非当真认为以魔君之位相让便能使息姝放手吗?”
只不过少顷之后息苍就像是被注入了复活之水,他手一扬,一道亮光闪过,凤宓竟被他施法弄到了榻上。凤宓在榻上动弹不得,待息苍走近了,他才发现刚才那道亮光不过是息苍袖口上的银线袖纹而已。
老魔君坦言相告紫玉琉璃诀的位置,凤宓还是很呈老魔君的人情的。本着桃李相报的念头他才前来劝说息苍,殊不知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出言讥讽道:“雪中冻僵了的野兽,即便被捂热了,它也还是蛮兽!”
息苍倾身覆了上去,笑道:“原来在你眼中,我不过是头蛮兽而已!不过你还真说对了,神魔族也叫做神兽魔族,就是你口中的兽!”
“你勿要用强,须知我是……”可是‘受人之托’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凤宓就心悸地睁大双眼,因为息苍的鼻尖已经和他的只不过一个指尖的距离。
“你深夜不眠却跑到我寝宫里来,很难不让我想入非非呢!”
息苍沉重的呼吸突如其来打在凤宓脸庞上,沉重的身躯也压得他有些粗喘。他极力克制住那能让息苍臆想的喘息,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和愤慨,别过脸去。
“小凤凰,你来提醒我,这难道不是代表着一种关切吗?”
凤宓错愕地皱着眉,镇定住惶惶然的心,问道:“擅入后苑山洞的人,找到了么?”
息苍僵了僵,不可思议问道:“是你?”
“我今夜前来实则是受人之托,”凤宓眼神游走在息苍的鼻唇之间,唯恐那唇一不小心落了下来,“我于花园中散步,受奇怪之声召唤而接近山洞,你的父君请求我保护神魔族的息脉!他告诉我,你有血灵元,息姝也有!”
息苍无所畏惧,在他耳边所答非所问:“正如你所说,生死之战,败即是死。那我便候着息姝了!鱼死网破也好,玉石俱焚也罢,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心中,你胜似一切!”
……
凤宓止不住的浑身战栗,风吹了进来,竟和他的心一样冷。
天杀的息苍,竟然连门窗都没关。可,关与不关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不管有无旁人看见,那都是他的耻辱!
息苍没有太为难他,解了术法之后便离开了寝宫,想来也是无法面对自己情不自禁的强吻。凤宓将殿中能砸的物事全都砸了,继而颤抖着紧握的拳头吼道:“息苍,我不会放过你的!!!”
……
满天闪烁的星光里,一弯新月挂在永宁村的树梢头,月色中嵌着慵懒的美丽。
凤宓跌跌撞撞的推开上官若水所住小院的院门。
“令伊,是谁来了?”若水的声音响在里屋。
“你不用起身了,我去看看!”令伊边应着若水边打开房门,却是见到了一名他所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令伊?”倒是凤宓对令伊夜晚出现在若水家中很是惊诧,难道息姝没有对他下手?
这时若水也披了件外衫跑了出来,见是凤宓忙扑过去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凤宓沉着脸,亦红着眼睛,不答反问:“你二人怎会同居一室?”
若水扶了他坐下,又倒了杯冷茶放在他面前,这才将令伊为人所害以及她和青云前往乾元山求商羽救人一事尽数说了出来。
听她说罢,已然平静下来的凤宓搂住若水道:“若水,是我害了令伊!但是你们能救回他的命,我很是感激!”
令伊见他二人相拥,遂识趣地默默退至院中,手托腮坐在竹凳上,傻傻望着月亮。
“他回阳间之前已经喝了孟婆汤?”
若水略伤感道:“据商羽仙君道,是我和青云在路上耽误了功夫,终是晚了一步!”
“起初商羽仙君是不是并不乐意帮忙?”
若水‘咦’了一声,惊奇地问:“公子怎会知道?”
想起商羽,凤宓心下既欣慰又酸楚,只掩饰道:“仙人么,面对着有求于他们的凡人总是要摆出些许架子来的!”
若水又笑着将她埋汰商羽的话也告诉了凤宓,凤宓听罢心中酸楚随即亦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