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和凤宓贴得近,般若鼻尖有淡淡的香,那是一种沁人的清香,蕴含着竹的气息。凤凰山满山青竹,郁郁葱葱不说还皆结竹实,大者如麦,小者如米,吃到嘴里甘醇留香。凤宓在家时吃多了竹实又爱用竹叶沐浴,那清香便一直浮绕在身上,经久不散。
那丝丝缕缕的清香窜进般若鼻中,烦乱的心绪竟慢慢被抚平。她心里不免琢磨着,凤宓虽然平时不讨人喜欢,但今夜却是格外的善解人意呢。这就好比一个素来捣蛋的孩子某天突然做了件乖巧的事情一样,定会令父母格外地宽慰欢心。
所以,般若破天荒的没有痛扁凤宓,也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搂着。
不远处群峦相叠,蟾光高挂的月白里相拥的两人,一个安宁平和,一个心花怒放。
青云自茅屋里轻轻走出,一眼就看见了篱笆上的小瓷瓶。他握着小瓷瓶四下张望,冷不丁的就看见了二人。
他快步上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二人在做什么?”
凤宓料到般若要挣开,不由得箍得更紧,漫不经心答道:“没看到我们正沐浴月光么!”
青云眸色泛红隐隐透着不甘,他只觉得胸口血液好似很快被抽干了一样,出奇的难受。
般若推开凤宓,落落大方道:“青云,‘红忱咒’的业火非同一般,我恐你修为被毁,所以想着前来探望一番。那瓷瓶里的仙丹对你颇有益处,切勿忘了!现下你既已无碍,那我们便告辞了!”
她话中的关怀之意让青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神情游离了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转移到凤宓那里。
凤宓龇牙笑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补了一句:“我们无意间听了你与你师父的话,不好意思啊!”
青云脸色突变,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般若姑娘……”他欲言又止。
“不用多说了!”般若眼神中尽是清洌,一转身便幻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群峦之中。
凤宓坏笑着捏了捏青云的脸颊,道:“那肥婆就是三伏天里卖不掉的肉,臭货一只。你竟还为了一只臭货利用我二师姐那样的妙人,真是长了眼眶却没长眼珠子。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揍你一次!”
青云口中发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数日,青云得空便驻足于山脚仰望着乾元山,寄希望能偶然瞧见般若的身影。可直至他痊愈,也未能看见。令伊见他整日里魂不守舍的样子,既不敢多加劝说,又不敢禀报萍莲,只能由着他。月余时间,青云竟落寞了许多。
那天晚上般若回山之后便去膳房做吃的,直到盆盆罐罐碟碟碗碗摆了一桌子,她也没动上几筷子,倒是便宜了其他几人。
一顿美味宵夜过后,商羽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边走边道:“看二师姐那情绪,好似很低落啊!”
凤宓冷哼了声,“没想到二师姐对青云那小子竟生了几分好感!平日里你总是和我争,可现下好了,近水楼台未得月,外山小子却抢了先!”
“作为师兄,我哪里和你争了?”商羽解释道。
“小时候我给二师姐盖个章,你就跳脚骂我,还死活要赖在她房里睡上一晚,也不嫌羞!”
商羽见他把老底都掀出来了,不由恼道:“你别顾着挤兑我了,当下是要想个法子让他俩尽快掰了。”
“已经掰了!”降调,肯定。
“已经掰了?”升调,疑惑。
凤宓遂将他和般若下山之事说了,商羽怔了怔,道:“你太阴险了!”
“你刚才不也希望他俩掰么?”
商羽偏过脸,低声道:“我那只是想法,你都已经行动了!”
凤宓眯着细长的眼睛凑过去问道:“所以,你就能说我阴险?”
“不不不,在这点上,三师兄和你保持一致啊,一致!”
凤宓心下失望,虽然般若至今都没明白他思慕她,难道她一点点也感觉不出来吗?看到她偷偷溜下山给青云送仙丹,他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般若对青云那么上心。
商羽虽然嘴上损他,但心里也是讨厌青云之极。这不,他献计道:“他俩虽然没多少戏了,可难保青云不寻上山来死缠烂打,届时二师姐一个心软,你我就完了!”
凤宓很有劲的问:“依三师兄之意,当如何?”
“让青云彻底忘记二师姐!”
凤宓轻蔑道:“你能将他脑袋剖开洗洗么?”
商羽猛一后跳,又猛一拍掌道:“有了,玉烁泉里的忘忧水!”
凤宓皱了皱眉,看着商羽吐沫横飞的说他娘亲每每和他老爹闹别扭就嚷着要去喝忘忧水,说是要将他老爹忘个一干二净,这一招往往能把他那已经英明到愚蠢的老爹骇住,继而服软。
忘忧水是瑶池玉烁泉里所生的水,玉烁泉原名叫解忧泉,因‘唯有忘忧,方得以解忧’而得名。当年天帝把解忧泉赠给司乐仙子(当时尚未被封为仁兴天妃)时,司乐仙子嫌‘解忧’俗套,就取了‘炎天玉烁水银流’里的‘玉烁’二字,给它改了名。
所谓天序有道,忘忧水有令人忘却前世今生所有爱恨情仇的功效,倘若某位仙人因情障附心而失了仙道,天刑司的仙倌便会依令让他喝上几口忘忧水,自此便可了却心魔,脑中也不会再留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可忘忧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掬取的,一来玉烁泉有青鸾守护,取水之人要敌得过青鸾的攻击,二来是要破得了司乐仙子设在解忧泉旁的仙障,即便是天刑司的仙倌欲到泉里取水也得依照规矩办事。
……
商羽前前后后很详细的讲解完后,很是得意地望着凤宓,希望得到几句赞扬。可凤宓却拉长了脸,一句‘你啰哩啰嗦的好不烦人’让商羽的希望被瞬间浇灭。
二人合计着凤宓是凤凰,对付一只青鸾好歹勉强也能说得过去,再不济就拉上凤垚,二对一总是可以多些胜算的,令人头疼的是司乐仙子的仙障。那仙障虽说不上是最为深厚的,但因为司乐仙子司掌世间乐器,顺手之下便用一只青笛设了障。偏偏,他二人都不知如何才能过了那仙障。
过了许久许久,凤宓软言唤道:“三师兄?”
商羽懒懒道:“唤得这么诚恳,定有所求,放吧!”
对于说话被商羽当成放屁,凤宓也不恼,只道:“你爹的法器不是笛子和琴么,要么,你回去打探一番?”
“小五,你这么着就不仗义了啊,我爹若是晓得了,我屁股不就要开花了?”
“要么,让垚儿去吧,反正她一向乐于讨好你爹娘……”
无奈之下商羽便应允了。
回房后他躺在床上将几百年来所发生的事都滤了一遍,而后得出个结论。那便是,只要是他和凤宓谋划的烂事,最后担子都会落在他肩上,而凤宓往往都充当了狗头军师的角色。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不久之后凤宓亲自去了玉烁泉,去的时候英勇,回来时则更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