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漠然苍白的脸。
一抹藕色高挑的身影。
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
就这样,般若毁了冰底魔宫。
原以为,等待了四千年之后,应会是最惊喜的相依相偎。可是,一切却陡然变成了自己所不能接受的模样。
有谁会知道,千年里孤独等待的苍白?
又有谁会知道,历经磨难而重新连接上的情丝,在眉梢辗转间又一次断了,会是什么样的痛苦?
就在般若轻而易举地在岩洞中除掉了息姝之后,她打开了杀戒之门。从后苑回到流珠殿的路上,沉水剑的剑光便开始不间断的闪动着。
伴着她藕衣翻飞的倾城之美,却是见人就杀不问缘由的气势汹汹。
于是,假山碎裂,乱石纷飞,蕉叶残落。
迎面而来的紫蝶尚未来得及唤她一声‘帝姬’,右臂便被斩落在地,鲜血如注。
片刻后一个男声响起:“帝姬,手下留情,有事好商量!”是黑瞳长老百里莫匆匆赶来制止。
可话音还飘在流珠殿的院中,他就被一道直驰而去的剑气生生击中眉心。般若一回眸,眼中怒气骤然加倍,手气剑落下,鲜血便顺着百里莫的眉心流至鼻尖,继而淌到嘴角。
“上!”
齐刷刷的魔兵在琉璃瞳长老的率领下包围了流珠殿,看着已然陷入疯魔状态的般若,虽然不明白事情的缘由,众魔兵却也毫无畏惧的蜂拥而上。
沉水剑剑花缭绕,般若狠戾的身影在一堆铁黑的盔甲中或远或近,她木然的砍杀着,也木然的任由着鲜血泼墨般污了素衣……
殷红飞洒中,般若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她只是像在做梦,一个忽深忽浅的梦。
凤宓,爱已成殇,无你何欢?
不知是哪个生猛的魔兵得了机会,手中长刀竟砍在般若肩头。般若反手挥剑,那魔兵便飞了头颅,像被小鞭儿抽得滴溜溜转的陀螺。
那头颅飞过琉璃瞳长老的眼前,随即掉落在地,那一瞬里,琉璃瞳长老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眸中尽是不敢置信。
“红忱咒!”
般若不愿再与魔兵们纠缠,她飞身旋入半空,口中念着红忱咒的诀。臂上紫绫在红忱咒的驱使下越变越大,犹如一整面活了的波浪般飘在冰底魔宫的上空,形成了巨大无边的光罩……
宓儿,既然四千年的沧桑断了你我痴痴遥望的目光,那么便让这最后的流年带着冰底魔宫的一切,用毁灭刻下雪耻的记忆吧!
“红忱咒,收!”
那紫绫下的光晕越收越紧,在琉璃瞳长老的余光中,冰底魔宫的飞瓦流檐纷纷坍塌,只有流珠殿水缸中养着的数朵白莲自水中飞升,穿过了紫绫的光晕,纷纷窜向般若的心头……
整个冰底魔宫支离破碎。
魔君不知去处、天帝帝姬毁了冰底魔宫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游走在六界之中。
……
当般若眼神空洞的攀上绿筠山时,珞宁和令伊正心急如焚的来回踱步。除了珞宁和令伊,绿筠山的竹舍中还有一位客人,那便是惠岸行者。
见她出现在院外,珞宁冲上去抱住了般若:“娘亲!”
般若淡淡的看向惠岸,问道:“行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惠岸是因为收到铃音而前来,抵达这绿筠山时才知道,当初所赠的铃铛已经易了主人。”惠岸神色宁和道,“临行之前,观音大士命惠岸携八个字转与帝姬!”
般若给惠岸略略行了礼,而后抬眸道:“惠岸行者请讲!”
“勿要走开,勿要转身!”
般若不解,遂上前诚道:“求行者解惑!”
惠岸摇摇头,“惠岸同样不解,帝姬如若参不透,不妨随惠岸前去紫竹林一趟,或许会有收获!”
不等般若答话,眼尖的珞宁瞅见般若怀中揣着的画卷,抬手抽出后,问道:“娘亲,这是何物?让珞宁来看一看吧!” 说着便径自打开了并仔细端详着。
殊不知他看着看着就‘咦’了起来,“娘亲,我去过这画卷上所绘的地方,是女娃洞,对,就是女娃洞!”
普陀山的紫竹林中,清风拂面。
观音大士和般若各自端坐在瀑布旁的岩石上。般若隐约听到有丝竹声传来,心中竟然十分平静。
既没有了在冰底魔宫中杀戮的疯狂,也没有杀戮之后的空落,她只是感到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慢慢将她覆盖,就像是父辈的手拂过头顶,温温暖暖的。
般若十分贪恋那没过她头顶的澎湃心绪,她只恍惚觉得,在很久远很久远之前,有一只大掌就这般抚摸着她的头,亦如她的父君。
观音大士对着般若洒了几滴玉净瓶中的水后,她眨了眨困涩的双眼,看着竹林上空渐渐压下来的云霞,缓缓地就阖上了眼皮。
她又开始继续做那个似乎她永远也做不完的梦……
一个断断续续又支离破碎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