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鸡翅膀昂,我最爱吃!”
老树繁茂,杂草丛生的山沟沟下,一团黑沉沉的雾气弥漫。
这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深夜的宁静。
从远处看过去,有个几丈方圆的小土包忽地闪过几缕亮光,虽然不大,但在这漆黑荒凉的夜晚显得是那么显眼。
砰!
几缕火苗嗖嗖窜起,噼啪声阵阵。
只见一块冒着热气的鸡腿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趁着月色“扑通”一声掉入了旁边的湖中,咕隆隆的沉了下去。
“怎么没有二狗烤的好吃呢?”
几股肃冷的山风吹过,燃起的火苗扑棱扑棱地溅开,吓得火堆旁边的那道黑影噌一下跑出了好远。
映着火光,能看清是一个圆嘟嘟的小胖子。
小胖子小嘴正嘟囔个不停,胖乎乎的手抹掉嘴角的油渍,又在腰间的虎皮裙上蹭了蹭,一脸哀怨。
小胖子看起来不大,一双大眼睛扑棱着,像一颗颗紫葡萄般,憨态可掬。
只不过,此刻的小胖子却是狼狈不堪,满脸乌青,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
全身上下只剩着腰上的半截虎皮裙,就连脚上的草鞋都只有一只,还有几根脚趾沾着青泥不争气地戳了出来。
“哇”
“哇”
一道响亮的哭声在这荒芜空荡的夜晚格外刺耳,把树杈上正打盹的乌鸦都惊醒了,扑哧扑哧着留下几大坨鸟屎赶忙飞走了。
“早知道就不跑出来了”
夜晚的湖边,透着月色,依旧波光粼粼,小胖子躺在一块大青石上不时叹着气。
“好想二狗的骨头,还有三黑的肉丸子”
皎洁的月光下,小胖子的双眸渐渐朦胧了几分,原来不知觉间几颗晶莹的泪珠渗了出来。
“老爹啊,你放心,我肯定把酿造大虎酒的药材找回来!”
几日前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回荡,小胖子鼻头发酸终是忍不住,流出了无比悔恨的泪水。
嗜酒如命的老爹,在前几日打铁炼器的时候,终是失了水准,被鹰啄了眼,一榔头干到了小腿柱上,伤了骨头。
平日里,老爹打铁炼器,进山狩猎也会突发意外,伤骨裂筋也是常见。
但是对他而言这些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闷几口老酒就什么都好了,连静养都不需要。
那藏在炕洞里的几缸老酒简直是世上的灵丹妙药、琼浆玉液。
不管受多重的伤,喝几口老酒再睡个囫囵觉,什么毛病都就好了,连块疤都留不下。
只不过这次不幸的是,老爹发现炕洞里的几缸老酒竟然没了踪迹,连残渣都没有剩下,只有几根黄灿灿的毛发沾在缸底。
老爹雷霆大发,一脚踹开隔壁二狗家的大门,提起还在炕头梦游的二狗,吊在门口的大槐树上生生鞭笞了一整日。
两眼发懵的二狗就这样嗷嗷叫了一整夜,悲惨又瘆人的哀嚎声在山中回荡了一圈又一圈,听得人惊心动魄的。
而躲在二狗家石磨旁的小胖子看着二狗这般惨状,抖如筛糠,如芒刺背,全身都湿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爹发脾气。”
“这要是被他逮到,不得打死我。”
小胖子不自觉地脑补了一副血流成河的画面,缓过神来抹了抹额头渗出的冷汗,连夜便把私藏的老酒扔到了三黑家的土炕里。
接着,第二天视死如归地站到了老爹的面前,说出了那么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壮语,将自己感动得老泪纵横、鼻涕横飞。
“你说你啥都不会,出去万一被人卖了咋办。”
老爹正惬意地躺在炕的一头,翘着一条腿,挥着烂蒲扇朝着小胖子说道。
“老爹,我已经七岁了,大黄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出去闯荡了一圈,我也可以。”
“我一定会把酿酒的草药都找回来的。”
小胖子站在一条石凳上,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膛,铿锵有力,言辞铮铮,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同时小手一挥将挂着的鼻涕甩到一旁,目光坚韧。
“好吧,看来你也长大了,该出去闯一闯了,这次就当是个机会吧。”
“只不过那些酿酒的草药离咱家有点距离,我去给你找个地图,你顺着路线慢慢找。”
老爹起身下了炕,哐哐镗镗翻箱倒柜一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烂麻布。
烂麻布只有几寸,上面全是油渍,油亮中还透着黑乎乎,甚至还有食物的残渣。
“这上面记载的路线我年轻的时候都走过,基本没有什么大危险,你就当出外历练一番,顺便把这些草药摘回来。”
老爹接着躺回了炕头,扇起蒲扇,闭着眼悠闲地说道。
小胖子慎慎地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张油腻的麻布夹了过来,铺在一边,顿时一股莫名的气味扑面而来,腥气中夹着腐臭味,直辣眼睛。
“老爹,这怕不是你的洗脚布吧。”
小胖子捏着鼻子,转过头去,悻悻说道。
“胡说!”
老爹突然严肃了起来,坐直身子,连语气都浓重了几分,捋了捋胡须说道。
“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传说是我们的祖先从一位仙人的手里求来的,不可亵渎!”
“这麻布珍贵异常,你可得藏好,到了外面万万不得被别人发现。”
老爹严厉地叮嘱道。
小胖子撅着嘴,满脸嫌弃地盯着那油亮且有着几个窟窿的烂麻布,偷翻着白眼,心中暗暗嘀咕,“这扔到路边连狗都不会理”。
但也不得不作着样子欣喜说道:“是的,老爹,我会把这块麻布看得和您一样重要,供奉起来。”
说完,小胖子将麻布揣进了怀里,脚步轻浮,有沉重还有轻快,溜出了屋子。
翌日,穿着麻布蓑衣,背着一根祖传的狼牙棒,怀中还揣着门口石头上不知晒了几日的干食,小胖子浩浩荡荡地走出了生活了七年的小村子。
红色的大日炽烈地烤着大地,山中不时吹来几股燥热的风,小胖子回头看了看,只剩下家门口那株半朽的老柳树还依稀在视线中晃动。
“自己偷的酒,打死也不能承认!”
“否则死得就是我了。”
小胖子雄心勃勃,迈开步子哼着曲子,朝着山外大步向前。
大山巍峨,万壑争流,古木参天,遮天蔽日。
数不清的妖兽在山中奔腾,吼叫不断,半空不时有十几米长的巨大禽鸟掠过,在地上留下大片阴影,就连大泽湖泊中也栖居着恐怖的大鳄,张着血盆大口。
只有七岁的小胖子提心吊胆,胆颤心惊地在山林中缓慢潜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出某些大家伙,把他当作饭后甜点。
也亏得懒散的小胖子平日常跟着老爹出门狩猎妖兽,打打牙祭,知道那些妖兽的生活习性,隐匿得很好。
而且仗着自己那些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山中生存法则,小胖子愣是翻过了两座大山,走出了数十里山路,眼看就要走到这茫茫大山的边缘地带。
怀中干瘪的食物虽然涩口无味,但对于毫无单独作战、狩猎妖兽能力的小胖子来说,在这蛮荒的大山中就像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一路上虽是坑坑洼洼,但终归有惊无险。
只是,世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老爹一直从小教育他,但直到经历了被几只大狗撵了几个小山头的‘可怕’夜晚,小胖子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古人先贤的‘先见之明’。
绿幽幽的眼睛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瘆人,那几只恐怖的大狗的面目狰狞可怕,肋生着双翼,嘴角流着涎液,光看起来就十分恐怖。
顺着山风,那几头大狗嗷嗷叫着、不讲道理地便朝着小胖子飞扑了过来。
“我滴神啊!”
真实情况就是,当那几只大狗被飞到半空的狼牙棒吸引的片刻,大嚎一声的小胖子早已两脚抹了猪油,一头扎入了茂密的丛林中,仓惶逃跑。
当然了,像他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新手’来说,盲目乱跑的后果就是,棒丢了,食没了,鞋飞了。
也许是点背了,喝凉水都塞牙,慌乱逃命的小胖子一个不小心踩空,从一座不高的山头上滚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连身上的虎皮袍子都磨破了。
但不管怎么样,小胖子庆幸逃开了那几只大狗的‘垂青’,捡回来一条狗命,躺倒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圆滚滚的肚子打着没有节拍的旋律乱叫的时候,小胖子才意识到,“没食了!”
月色渐渐隐去,湖边青石上还响着咕咕声,地下的炭火慢慢熄了下去,小胖子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哀声叹气。
“好饿啊”
不多时,一道道没有任何征兆的呼噜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