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漫天的剑影在这一声巨响后戛然而止,云逸被几股强大匹练的气劲所震,五脏六腑一阵翻滚,脑中更是嗡然,诸般杂识纷至沓来,恍如群蜂乱舞,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暗红的鲜血。
云逸经脉被封,真元能发挥出的威力已不到五成,适才又是措不及防被敌人接连强攻,早已失了先机,纵使有大荒绝顶的云仙罡体术护体,也难以持续调动气息。风压交错间,云逸硬是仗着迅猛、刁赞的绕指柔剑法,以及心剑术的神识,闪电般刺出一十八剑,逐一将周遭的兵刃挑开,这才侥幸击退来敌,未横死当场,但脏腑已被劲风所震,伤势更重。
云逸的心剑术何等敏锐,交手间已察觉三面贴身围攻而来的共有一十八人,攻守间严丝合缝,行云流水,极是训练有素。一旁不远处仍有六人严阵以待,想必一开始袭来的利箭便是这六人射出。
借着一口鲜血喷出,云逸胸口的郁结稍稍平息,涣散的神识微微收敛,心剑术已探清虚实,不敢有丝毫的停滞,怀光剑锋刃再展,飒然从前方几人身边掠过,如雏燕归巢般贴身抢入。
“嚓嚓”两声轻响,云逸如分光化影般锐利的穿过持枪的两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略微一顿,又是“嚓嚓”两声,云逸的剑影又换,紧紧贴着持弓弩的两人身侧划过,眨眼之间,人已回到原位。
围攻云逸的四人只觉胸腹间一阵极锐极薄的剧痛,低头看时,才发现护身的铠甲已然被剑风割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已将内衬的中衣染红。
云逸以移形换影的身法,一沾即走,速度之快,肉眼已几无可辨。但自己受创在先,气息不稳,力道便大打折扣,一触之下,发现他们的铠甲也极是厚重,以怀光剑之锋,竟然只能侵入寸许,难以伤及要害。
这一下变生肘腋,围攻云逸的十几人显然始料未及,只得暂歇了攻势。
云逸这才透过浓烟仔细观瞧,这些人手持鎏金的兵刃,厚重的暗金色头盔罩住面门,露出杀气凛冽的双眼,浑身上下也皆披同样的重甲,恍若金色浮屠,煞是威武。云逸在玉墨城见过烽火骁骑的鎏金兵刃,知道那是西极铁城所产鎏金铁矿以百炼法锻造,坚不可摧。
唯一不同乃是他们腰间挂着一把奇异的无鞘短刀,那短刀弯似圆环,通体幽蓝,让人胆寒。鎏金铁矿产量极低,纵是少帝亲兵虎贲卫也仅有所配的秀丽刀乃是鎏金铁矿锻造。今夜所见的这些重甲兵,竟通体着鎏金甲,装备之精良简直闻所未闻。这些重甲兵战力极为惊人,大新朝竟然还有如此精锐之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轰隆隆”
北面山口处又传来巨响,此番的震动较之前已是强烈了许多,一时间又是地动山摇。
云逸按捺住心头的焦虑,心中暗付,这南面山口难道只是声东击西,精卫军是要从北面攻入城寨?他这才醒悟过来,王青山白日所言的明日正午前来与顾采风一会,竟非虚言,他是要今夜便攻下这屹立高山的石堡!
思量着,怵然间前方又涌出了几十名同样身着暗金重甲的精兵,将云逸围在核心。以云逸现在的伤势,莫说再来几十人,便是先前的十八名重甲兵,也绝难以应付。
“无畏!无畏!”
这群重甲兵怵然发声,紧接着便是以刀枪敲击盾牌的声音,这声音在死一般凝重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这群重甲兵杀意极浓,云逸似乎嗅到了一股死人腐朽的气息,这气息压抑的云逸甚是焦灼,他心头甚至掠过一个惊人的念头,他想逃!
云逸自天人阁出道以来,身经大小千百余战,从未有过后退的念头,勇三郎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如今,在这强大的威慑之下,他竟感到深深的惧意,是胆寒般的惧意。
但云逸绝不能退,他的身后,便是两千余血狐人世代长居之所,他们都是水倩兮的亲人,也是自己的亲人,他指腹划过胸口,那里别着一枚水倩兮亲手给他配戴的火狐徽章,那是只有被血狐人视为亲人的战士才会有的。
长剑当歌,向死而生!
“噗噗噗”接连几声轻响,云逸闪电般拂过自己的周身大穴,已然点了自己的攒竹、极泉、列缺三处穴道,这几处均是压制人体痛楚的大穴,云逸所中的五雷方寸蛊,其实并非切断了奇经八脉,而是附着在经脉之上,一旦强运真元,将遭受雷蛊反噬,火灼的痛楚非人所能忍受。
云逸此番伸手点了自己的几处痛穴,将仅存的全部真元强行导入经脉,真元转瞬间便已运行一周天,往日功力已恢复八九成。这等饮鸠止渴的做法,危害极大,被五雷蛊压制的经脉,极为脆弱,一旦突破极致,纵然侥幸不死,也会落得经脉俱碎,终身瘫痪的下场。
“沧”
云逸怀光剑划破弥烟,如龙游浅水,一啸冲天。剑影之中,哪里还有半分怯意,有的只是锐不可当的霸道杀气。
重甲兵早已蓄势多时,此刻攻势也一触即发。
兵铁交击,也只在片刻之间。
浓烟消散时,云逸半跪于雪地之上,沉重的喘着粗气,他浑身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殷红的眸子闪烁着,正如大荒中众人所憎恶的血魔一般。
他的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余具铁甲兵的尸体,不远处,尚有十几名铁甲兵正在缓缓逼近。此刻他全身的真元如残烛般早已燃尽,他艰难的低头看了看紧紧握在手中的怀光剑,这才发觉,浑身的经脉都已麻木,四肢已全然僵硬,再难挪动分毫。
他疲惫的眨了眨眼睛,心中长叹:“别了,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