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看,这是今儿同哥哥们在外面儿采的野花,你若不快点好起来,这花都要谢了。”
“大姐,你要保重身子,弟弟会再来看你的。”
“霜儿、露儿,娘带你们去找爹爹可好?”
“莫要流泪。叶家人,男儿也好,女儿也罢,生要对得起这祖上牌位,死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大哥!这儿竟然还有个活的!”
“哟,这女娃好生秀俏,反正都被丢到这乱葬岗了,与其丢给官家,不如咱兄弟几个拿她去换些酒钱。”
“想跑?老娘可是花了银子的!”
“给我追!”
“去去去,哪里来的要饭的。”
“滚一边儿去,别碍着爷爷我吃饭!”
“……你是霜儿妹子?!”
“你还乐!昨日比武不慎伤了你,娘可是罚我抬了大半夜的水缸!”
“你这丫头,明明方才赢了我,怎么转眼就染上风寒了?”
“你若是疼,就咬着我的手,莫要把舌根咬了。”
“我没生气!”
“莫要叫我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叫我尘飞……叫我尘飞……”
“陆姑娘……陆姑娘?”
叶霜一夜未眠,梦魇缠身。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曾经种种,依稀听到有人唤她,微睁双眼,一时之间却看不清唤她的是何人,只是觉得自己手掌传来了一丝凉意,原来是她牢牢抓住了一只手。那手掌的寒凉不知为何,竟令她如此安心,更舒缓了全身的痛楚。可,她究竟拉住了谁?她不知道,因为她看不清……
“大哥?”恍惚中,叶霜轻声呼唤,更加用力握紧了那丝寒凉。
苏黎玉望着石床上的唤错人的叶霜,不禁轻笑了一声,随即俯下身,凑到叶霜耳根前说道:“陆姑娘,我是玉瑾。”
“玉兄,为何你会在此?”清醒过来的叶霜松开了手,忍痛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公主为陆姑娘熬药去了,便让我留此照看姑娘。”
“有劳玉兄费心……”
“昨晚若不是有姑娘,恐在杜轩赶到之前,公主便被贼人掳走了,玉瑾也无颜回去复命。可让陆姑娘你遭那贼人之毒,玉瑾惭愧不已。”
“……复命?哼,如此想来,玉公子上山寻妹定是个幌子,公子真正的目的是七公主。”
“玉瑾受云姬府所托,本是要带公主回府,奈何玉瑾费尽口舌,公主仍不肯回去,唯有留下保护公主周全,与云姬夫人回禀后再做打算。”
“……云姬府大可派人光明正大的把她接回去,又为何找你玉王府的公子前来,还如此隐密?”
“近来我朝诸位皇子为储君之位明争暗斗,云姬夫人恐有人对公主不利,遂让玉瑾前来。玉瑾不才,虽不通武艺,却承蒙云姬夫人信任,将此重任交付与我,我又岂敢节外生枝。倘若玉瑾知道陆姑娘与公主乃金兰之交,玉瑾是万不会欺瞒于你。”
叶霜下床一手过去拉住苏黎玉的衣襟大声呵道:“荒唐!据我所知,云姬夫人之子早已痴傻呆滞,这储位之争与云姬府有何干系?!”
“陆姑娘非北川之人,定是不知,自五皇子痴傻后,皇上体恤云姬夫人,便把娘亲早逝的九皇子过到了云姬夫人名下,即便九皇子无心争位,也难保不会有皇子想用公主要挟云姬夫人与九皇子,若非如此,昨夜公主也不会遇袭。”
“……你说是受云姬夫人所托,可有凭证?”
“玉瑾府中上下皆为云姬夫人效力,陆姑娘若不信,待见到杜轩一问便知……他本是云姬夫人的护卫云轩,为隐瞒身份,玉瑾才让他扮作玉王府之人。”
“云轩……”叶霜一听此话,顿时松懈下来,瘫软在地。
苏黎玉扶叶霜躺下,不再作声。如他所料,若是不搬出杜轩,她定不会就此相信他说的。可他心里苦闷了起来,方才叶霜还唤他‘玉兄’,知晓他的目的以后便改了口叫他‘玉公子’,虽知道她会芥蒂自己欺瞒之事,但未曾想自己的心里竟如此不是滋味。
一刻钟后,杜轩陪同苏馨玉端着叶霜的饭菜回到了石室。这是苏黎玉安排的。若是向叶霜说辞之时苏馨玉与杜轩在场,二人定会沉不住气说漏嘴,他既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愿将她卷入纷争,叶家被灭门,也因当时有人要将他除去……她只要等仇报了,待他定下大局,就是用尽办法,他也要除了她身上的毒……这是云姬府、是他欠她的……
“陆姑娘可有好些?”
“多谢杜公子关心,尘遥身体已无大碍。”她不可与杜轩相认,本是已死之人,如今活得这般煎熬,又何苦再让他为自己伤心。
“……杜轩在此谢过陆姑娘护公主周全。”
“无需言谢。馨玉你且回去休息,若是青杨来寻我,便说我睡了。有劳杜公子送馨玉回去……玉公子也请回吧,叶霜不送了。请。”
“……玉瑾不妨碍姑娘休息。”
“……我晚些再来看你。”
见三人离开后,叶霜未曾进食,只把药喝了。身上痛楚得以缓解,睡意袭来的叶霜才闭上眼睛便睡沉了。
没几日,柳絮回了听雪堂,未见叶霜,反倒是苏馨玉向她说明了自己须离开之事。柳絮本是不肯,最终被苏黎玉说服。
“好你个不肖徒,当初让你跟我上山你不跟,难得来看我这个师父,你却还要把我的徒儿带走……罢了,看在云夕妹妹的份上,我就让你带她回去,不过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假傻变真傻。”
“黎玉多谢柳师父。”
“柳姑姑,杜轩不能伴大小姐左右,唯有恳请您,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大小姐。”
“……行了,都安心回去罢。”
“师父,馨玉走了,您……保重。”
匆匆告别后,苏黎玉三人便下了山。
叶霜不忍与苏馨玉辞别,从几人离开醉风堂后,她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未去送行。立于窗前的叶霜,手里紧揣着的是那人离去前放在她屋外的书信——得罪之处不望见谅,若日后不知安身何处,玉瑾在玉王府恭候大驾。
虽只有寥寥几字,却绕乱了她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