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6日,我出生在B市的一家妇产科产房。随之而来的是爸爸的惊喜与妈妈如释重负的喜极而泣。再随之,就是我的名字,崔小寒。取纪念的意义,因为那天刚巧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寒。
他们把自己口中的纪念日给我取作名字,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似乎是个任性之举,就像爷爷说的那样,崔小寒,也许会是个会是个冷冰冰、小气家家的女孩子,作为他的孙子,也该大气点才行,却偏偏起这么个名字。改!必须改!
当然了,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在吃奶,自然看不到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所以改不改,我自然是提不出任何意见的。不过据我长大后发现,爷爷尽管对此十分不满,但最终还是顺从了爸妈,重要的是,奶奶的意见。所以我,依旧叫做崔小寒。
据说奶奶当时只说了一句“我觉得小寒这个名字就挺好听的,冰雪聪明、俏皮机灵”后,爷爷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了。
奶奶是不识得一星半点字的,而爷爷却是上过大学的,看到爷爷被奶奶的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我就十分佩服奶奶,因为至少作为读书人的爸爸妈妈并没有做到这件事不是吗?所以,奶奶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小寒,你从明天起就要开始上高中了。”奶奶在厨房里装了一罐辣酱,又说:“你帮我把这罐辣酱送去景溪苑”。
“所以,这跟我上高中有什么关系吗?”我问道。
“没有关系啊。”奶奶说着把辣酱递了过来,“我就是随口作个铺垫,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
“……”
“奶奶,你真的没有读过书吗?”我歪着头问道,“说话一套一套的,比爷爷还厉害,还铺垫。”
“别说没用的了,快点去吧。”说着她就走出来要推我。
“我不去,这么晚去姑姑家肯定会遇见那个讨厌的金黎佳,你知道的,我超级讨厌他的。”
“崔小寒!”爸爸放下了他手里的iPad,站起身说:“奶奶让你去你就去!”
爸爸的严厉永远只能对付我,遇到别人就蔫了。我噘着嘴拿了辣酱,不情愿地换了鞋,走到楼道里推了车出去。
一路上我都在祈祷,祈祷姑姑家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的话,我也不至于太不自在。
姑姑的老公叫金城伍,既没有金城武的脸,也没有金城武的身高,还结过一次婚。除了有些钱,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名叫金黎佳。
没错!金黎佳!!我的噩梦!!!
这人要是不走运啊,连老天都要来欺负你,就在我站在脚蹬子上逆着风蹬了五分钟准备冲刺一段上坡路时,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小孩子突然冲出来准备横穿马路,我着急一捏手匝,车子停是停下来了,而且我也安然无恙的及时跳了下来,但那个小孩却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哇”地哭个没完。
“喂,那个,你没事吧?别,别哭了啊。”我顾不得把车子扶正,就蹲下去哄他,但他丝毫没有理我的意思,见我蹲下来,哭得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
“你应该没事啊,根本没碰到啊。”我说,“你应该是被吓坏了吧,好了好了,没事了,啊?”见他渐渐的止了哭声,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乖乖的。姐姐还有事,你刚才那么着急,是准备去干嘛?”
“我刚才去对面的便利店里买宣纸,过来后才发现丢了五块钱,那五块钱是我存了好久准备买钢笔的。”他说着又抹了一把眼睛。
“别哭了啊?这五块钱你拿去,就当是姐姐弥补吓你的过错了。”我怕他又要哭,于是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刚准备递给他,就被一只胖胖的手打了一下。
“你干嘛?撞了人就想给五块钱了事吗?我告诉你,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家小煜要是有个磕着碰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快带我们家小煜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见她如此理直气壮,唾沫横飞,想来她一定是那个小孩的妈妈,于是我决定诚恳地道歉:“阿姨,真的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骑得那么快,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撞到他。他只是丢了钱又被我突然骑过来的车吓坏了,实在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吗?”她一只手拉起小孩,往我这边一推,“要么送医院!做全身检查!要么嘛,赔钱。”
“我……我没……”小孩拉着我的胳膊支支吾吾着。
“你把嘴管好,不许说话!”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小孩一下,吓得他躲在我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甚至觉得他在颤抖。
“阿姨,我发誓,他真的没事。”
“少狡辩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家长是怎么教育的?”
她说着就伸过手来要抓我的衣领。
“王阿姨好。”
她的手最终放在我的肩膀上又移走了。
“原来真是小王啊,我还以为黎佳看错了。”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于是回过了头,等我看清来人时,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姑姑,你去哪了?”
“崔小寒,你怎么了,毛手毛脚的又闯祸了?”姑姑虽然是在问我,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女人。
也许是被姑姑盯着有些心虚,那女人没有再朝我发火,只是说:“哦,这个女孩骑车骑得太快,撞倒了我家小煜。”
“哦,是吗?这孩子从小就鲁莽,小煜没事吧?要不赶紧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孩子小,可千万别留下病根。”姑姑从车上下来,拉开了车门。
“崔阿姨,我,我没事。”那个小孩从我背后伸出了脑袋,怯生生地说。
“既然小煜说没事,那我还要回去给他爸做饭,就先走了啊。”那女人说着就扯过小煜的胳膊把他拉走了。
“姑姑,你认识她?”等她走远后我问道。
“一个小区的。平时也不怎么走动。”姑姑的眼里尽是轻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又打麻将输了钱。”
“怪不得。”我看着她的背影,顿时觉得小煜很可怜。回过神后从包里掏出辣酱,递给了姑姑,?“姑姑,奶奶让我拿给你的辣酱。”
姑姑接过辣酱,随手放回了车里,又对我说:“以后别那么怕事,自己没有责任就不要委屈求全,别忘了你可是我崔莞的侄女。”
“哦,知道了,姑姑,既然辣酱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调转了车头,准备回去。姑姑却拉住我说:“都已经到门口了,进去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用了,已经很晚了。”
姑姑还想说什么,却被车内的声音阻了回去:“她都说不想去了,怎么?你是不是天生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我爸的车可不是用来载闲人的!”
这种刻薄的声音除了金黎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怎么?你到底走不走!”金黎佳吼了一声,然后粗鲁地摇上了后座的车窗。
“姑姑,我们各回各家吧。”我可没打算让谁为难,于是冲着车后座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然后骑着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骑在车上,风在耳边掠过,虽然凉爽,但我还是对金黎佳的那番刻薄之词耿耿于怀。真是想不明白姑姑一向刚强,凭什么嫁去他家白白受一个小孩的气?他算老几!
真是越想越来气,连蹬车子的脚也使上了劲,不到三分钟就蹬回了家。
“送到了吗?不会出去躲在没人的地方自个儿偷吃了吧?”奶奶看了看表,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把嘴凑过去:“你自己看,看我的嘴有没有变成火腿肠?奶奶,那可是辣酱,偷吃,亏你想的出。”
“那就好。”奶奶得意的笑了笑,“再给你宣布一个好消息。你姑姑和那个金城伍把金黎佳转到了你们学校去了,从明天起,你们俩就是同学了。”
“……”
“奶奶,我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我软趴趴地回到了房间,用枕头压住了头,企图让自己窒息,好让自己见不到太阳。
我以为对于爱玩的我来说,九月一号才是噩梦,但谁知现在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