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急了尚能咬人,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
那有着干瘪嗓子的家伙此刻就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战士,这个修行界中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这辈子除了贪生怕死就是刻薄阴损的家伙在死亡恐惧的一次次羞辱面前,他终于将此生的所有羞辱悲愤和内心的刻薄寡义都化成一剑,穷竭他生命灵魂的一剑,翩若惊鸿、伴随着他那干瘪嗓子中发出的一声怒吼向凌姑刺去!
没人知道这个家伙有着什么样的童年什么样的少年什么样的青年和中年,也没人在意这个看似甘于庸碌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修行者怎样看待这个世界这一场生命,他的阴损刻薄或许成为他们族人对他唯一的印象和符号,但他此刻的这一剑、足以让两个初次谋面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敌人记住他。
这是不能用璀璨来形容它的光华的一剑!那窄窄的剑身在空中震颤着发出悲吟,愤怒挣扎堕落沉沦阴损刻薄和那些不为人知的生命中的那些痛,这像是每一个小人物都要经历的人生,卑贱却以顽强地近乎变态的精神力生存下来,也许曾有梦、却早已飘远无从追寻,也许曾荣耀、却只剩下自嘲和悲缅,我偏执地恪守我卑贱的人生!捍卫我的生命!
这一剑就是他的一生!震撼了洞内另外三个人的一场生!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在这一方岩洞之中刺出了他生命中最为华丽最为刻骨的一剑!也刺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剑!
凌姑只是被这剑的光滑带的稍一失神,便恢复着清明的眼眸弯着妖娆的身子避开这一剑,剑身划过她的衣袖,泛起一缕血红!
“嘭!”一声,带着空气强烈的爆炸声,凌姑危机下倾尽全力地一掌,拍在那人的胸口。
就在这一剑袭出一掌横拍的间隙,杨户突然双臂一展、再一交,双手握一刀,整个身子似乎与那刀化为一体,身上爆发的寒气陡然蔓延结冰,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冰刃,带着突然呼啸而起的寒风向莫小宝刺来。
功诀!莫小宝脑门顿时生出一层冷汗!这个一直没有尽力的家伙只等着众人失神的这一刻施展出他最引以为傲的功诀!莫小宝还是第一次与人敌对时遭遇这等犀利的功诀攻击!
莫小宝手中的赤霄剑剑锋一扬,以一个倾斜的角度迎上了那似破空而来的冰刃。
“铮!”莫小宝的脸几乎要贴着那散发着寒气的冰刃,杨户手中之刀与鸱枭剑铿然交锋,刀上崩碎而出的冰块砸得莫小宝的脸一阵生疼。莫小宝举着赤霄剑的双手已然虎口崩裂,他的牙关却是紧要,双目睁然看着匿身于冰晶中的杨户,赤霄剑光芒陡然激射,炽烈滚烫的热浪沿着剑身蔓延开来。莫小宝心中一喜,这次他没有倚仗火神元力,这是自己的真火元力!
“铮!”杨户手中罡刀砰然断裂,杨户神色惊惶地在那热浪冲袭之下身子在空中略一委顿,然后咬了咬牙凌空纵跃似要冲出洞口。他万没料到自己的罡刀在运用功诀的情况下还会被莫小宝手中之间斩断,那股热浪来得太过鬼怪让他应对不及,好在,他自信即便伤不了莫小宝也有逃出去的一线生机。
在那热浪冲击之下,杨户身上寒冰之气瞬间化为虚无,只剩下那个灵兔逃命的身影,一跃到岩洞洞口。
杨户手中向上方一扬,一个飞行器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正待他欣喜地准备跃上那飞行器的时候身子突然一滞,一股炙热无比的感觉从腰间升起,让他立时觉得自己深处火炉之中,身子却诡异地向前倾斜。
杨户双眼瞪得大大的,随着上半身地倾斜落地,惊恐地发现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仍然“站立”在那洞口之前,霎时间他眼中被鲜红淹没,那是他意识消亡前看见的最后的颜色。真火元力的霸道让他的经脉被热浪冲破,双目泣血。
莫小宝站在洞口,一剑腰斩杨户之后那怦然如烟花般喷涌绽放的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胸前,那瞬间的喷洒如花开荼蘼,诡异妖怖,血腥味充斥他的鼻孔。
莫小宝不是第一次杀人,甚至死在他手上的人两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三沙弥因他而死时他已昏迷,张大千找的那两个古武高手被自己抹了脖子,那是为了林叔和林昕的安危,他强忍着手腕的颤抖将刀片从那两个人脖颈上划过,然后刺激了张大千的精神后立即抽身而出,连尸体都不是他处理的,应该是张家人怕再生事端就没有上报偷偷处理了,那次夜间遭袭,是为了自己保命,血滴子偷袭周家护卫,没有近身交战,而且,同样是在夜间。
按理说,他好歹也算是见过腥风血雨不算什么初入江湖不知凶险的菜鸟了,可当杨户的身体被他拦腰斩断,那猩红的鲜花盛开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竟有瞬间的惘然。
面前这人,该杀吗?
他是杨家的一枚上不了台面的棋子,他执行杨家的命令伤了自己的林叔,罪不可恕!但、该死吗?
莫小宝猛然转头,看着凌姑。
“小子,不错嘛,这家伙实力可比你高出不少啊,这么就被你干掉了。”凌姑看莫小宝没有受伤,也放下心来调侃,同时还在给自己受伤的胳膊止血。
莫小宝看着凌姑,想要笑,却笑得有点苦涩。凌姑的身后同样躺着一具尸体,就是这具尸体,刚才挥出比生命更加灿烂辉煌的一剑,而此刻,他就躺在自己脚下,他的生命也随着那一剑消逝。他该死吗?
莫小宝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男人的最后一剑,那是弱者绝望地反击,莫小宝此刻觉得自己心中的某种东西似乎已经失去,甚是难受,他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肉里,溢出鲜血来。
“怎么了?”凌姑似乎发现了莫小宝的神色不对,马上来到莫小宝身边,也没有注意自己尚未止住血的胳膊,而是用袖子擦了擦莫小宝脸上的鲜血,看着这个脸色异常的少年“受伤了吗?哪里不舒服?”言语神色间尽是关切。
少年撅着嘴角,看着面前这个此刻满是关怀极像幼年时被人欺侮后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娘一样的女人,双目中突然泛起一层层雾水,怅然若失,颤着嗓子哽咽道“我也……成坏人了。”
恍惚间,我成了我最痛恨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