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思绪飘离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我与叶凌扬对视一眼,我知道我应该慷慨地赞美一番,可是忽然间,我什么话也不想说,就连开始想问他第一首是什么曲子也没了兴致,我比以往更加安静起来。
即刻,叶凌扬的双手又开始舞动起来,细细碎碎的独奏下,一个一个澹然的音符流转而来,如流水般的清澈,却又在欢快里流露着淡淡的悲伤。
我不由地走到叶凌扬身旁坐下——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完全是习惯使然。毅一弹奏钢琴的时候我总是待在他身边,有时候会捣乱,有时候会听着睡着,偶尔才会安静地聆听他的弹奏。
叶凌扬不停地弹奏着各种曲子,肖邦,李斯特,贝多芬,以及许多我不知道的钢琴曲。不得不承认叶少确实才华横溢,弹着钢琴的叶凌扬看起来优雅而高贵,与我想像中的花花大少相去甚远,看来我对他的偏见颇深,或许,潜意识里我就不想对他有什么了解吧。
当叶凌扬再次停止演奏的时候,我侧过头看着他问道:“你这样还不算是专业的?”
叶凌扬笑起来:“我是说不会比专业人士差啊。”
“你比一般的专业人士弹得还要好。”我说得很真诚。
“真的?”他看着我开起了玩笑,“我想我可以考虑转行了,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个钢琴家,有你对我的这番肯定我就更有信了。”
我也笑起来,故意打击他:“不要因为我的评断而高估了自己,先生!群众的品味可都是很高尚的,所以绝大多数的专业人士只能当钢琴教师而不是钢琴家。”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然后看着我,目光一点一点柔和起来,当我感觉到不同寻常时,他已经开口了:“那……不如这样,我只当你的钢琴师,只为你弹奏,可好?”
一霎间,我在他眼内看到执拗的征询、直白的温柔,以及许多我不想去解读的情感!我倏地移开视线,那抹狂热的惊颤却已激得我心跳不止。
我本能地站了起来,迅速压下几乎翻涌的情绪,勉强开口道:“这么昂贵,我怎么要得起?!”
然后不等他开口,我就心情糟乱地走到露台上,在夜色中轻轻呼了口气,决定不在此地逗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再次转身面对他,我已经恢复了平静。
叶凌扬似隐隐含笑着应和了声“好”,神色如常看着我。呵,叶少的自信也是无人能及,扰乱一个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吧。
我真的不该跟来这里。
我明明知道叶凌扬的所作所为对我而言的含义,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我欣赏他,也对他有好感,但却与爱无关,与感情无关。我不想太过直接的回绝他,我无意于削弱他的自信,也许出类拔萃的人就是让人不忍拒绝。只是,报着侥幸心理来对待这种并不明朗的微妙感情终究还是让我自食其果。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盘算该如何开口让叶凌扬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显然已经有些误会。只是误会如果很容易澄清也就不会产生误会了。
千头万绪,却不知该从何起。
叶凌扬很安静地开着车,看起来丝毫都没有要打消这种尴尬气氛的念头,甚至连音乐也不曾打开。
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像抓救命稻草般急慌着拿出手机,却在即将接起的瞬间迟疑了一下。
是阿笙。
似乎我总要在不合适的场合里做不合适的事情,而且无可选择。
是不是上天要惩罚我的贪心?
我迟疑了两秒钟仍旧接起了电话,不论如何,阿笙都是我无法放手错过的。
“阿笙?”一开口,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联系我?为什么要我等?什么时候贝贝变成了你无奈的抉择?
“贝贝?贝贝你有在听吗?你在哪里?”阿笙略带焦急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伸手擦拭眼角的潮湿,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碎乱:“我、听着呢。”
“你人在哪儿?”
“外面……马上就回家了。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
“我马上就到,等我!”
挂上电话,我才发现叶凌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车停到了路旁。
我很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连一个笑容都欠奉了。
“傅笙已经有女朋友了不是吗?”“开车吧!”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即便我正心不在焉,却还是非常清楚地听懂了叶凌扬的话,我对“傅笙”这个名字是如此的敏感。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生硬地答道,不想跟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
“所以这事与我无关,是吗?”叶凌扬原来半趴在方向盘上,这时突然挺直了背,半转过身子看着我。
若是有关其他事情我都会置之不理或将就带过,可是关于阿笙我却不想对任何人示弱,仿佛一示弱我便会失去他。
“是与你无关,叶凌扬。我不想听任何的评论或批判!”
叶凌扬缓缓地靠到了座椅上,半晌,他转过头看着我,脸上表情带了一丝落寞和一种难解的复杂,一开口声音竟有些暗哑:“我喜欢你,郁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