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这么早就交给我?这样,我反而会担心,好像你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可能离开我。”慕容栩太熟悉刘璃清滢眼眸下,那悄悄藏起的隐痛。
他想将丝绦摘下,刘璃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衣襟,那缕温柔火焰在他心口绵延:“阿栩也可以反过来想啊,只要收好这钥匙,我便跑不掉了,不是吗?”
她浅笑馨宁,却见他眼中依旧疑虑,只得颦起黛眉,诓了个谎言:“其实,也是怕遭暗算啦,放在阿栩这里更保险些。因为我和钥匙的话,她们肯定选钥匙;而你和钥匙的话,她们肯定选你。对吧?”
刘璃噗嗤一笑,暖香漾漾,冲淡了彼此间的忧虑与思量。山洞外阳光愈盛,金色霞光倾泻而下,照在她清瘦苍白的脸上,宛若一层胭脂红晕。从初见起,慕容栩便认定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现下,于这独处的世外桃源,他终于能“放肆”地看她——眸中唯有她,无需用余光顾忌别人。
想想还真是可悲,大半年的夫妻,竟是第一次,能在和煦冶丽的阳光下独处,之前都是夜深人静的小心翼翼。既是如此,为何不趁机将心语道尽。他想着,行动比思绪更快了一步,已经将脸凑了上去,近到让刘璃双颊飞红的距离。
“阿栩、”刘璃微微向后靠了寸许,但没有继续,她也感到慕容栩是想对自己表明心迹,不愿让他因自己的躲避而失意。
“我们是夫妻,我早就该吻你了。”话虽如此,慕容栩的脸亦红得厉害,见刘璃秀眸轻闭,他也阖目徜徉在甜梦里,轻轻吻(上)她的菱唇,宛若寻梦的蝴蝶栖落在清馨柔美的花瓣上,一下又一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过火。
“璃姐姐,我、”慕容栩神情忐忑,灼灼目光却是藏不住的惬意与欢喜。
刘璃也从微醺的花海中醒来,见慕容栩有些情怯,绮霞荡漾的脸颊更添明媚,低头回了他一吻。
此后,他再没这般浪漫欢欣地吻过谁,更没有谁能给他如此温柔美好的回应,柔情满溢、心心相印——有的,是那一次次或沉醉、或迷醉(被下了迷.药)编织出的缥缈团圆,和醒来后,空茫的疼痛、刺心的怨愤,禁锢成永远的思念。
“阿栩在想什么?”刘璃看着少年温灼的眼眸中,那渐渐漫起的忧郁,柔声问道。
“因为现下太美好了,我有点害怕。”月满则亏,花满则谢,情满会如何呢?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她也没有再问,只是浅笑溶溶:“这样算好吗,璃姐姐要受宠若惊了。阿栩现下的模样,像个放浪不羁的少年呢。”
“阿栩把头靠过来,我给你梳头吧。”刘璃微笑着,从发间摘下一支檀木发梳,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锋,继续绵延这温馨美好的画卷。
“嗯!”慕容栩侧过身,将头低了又低,好让刘璃不用抬手便能梳到。
“好啦,我哪有那么虚弱,别把脖子弄歪了。”刘璃扶着他的肩,让他枕在她的膝上,轻轻为他梳理散乱的发丝,指尖揉按着头顶的穴位,他安心阖眸,时光若止。
尽管这温情恬逸的氛围中,漾着苦涩的血气,但有喜欢之人相伴,一切都可以不在意。原本,我就不在意很多事情,尊荣、繁华、权欲……还有那可笑的美女如云、三千佳丽,我在意的,一直只有你。
慕容栩睡着后,刘璃也休息了一会,觉得身上痛意渐轻,想到之前在荷包里放了些人参丸,遂拿出来吃了两颗。而后,起身将藏在草丛中的衣物埋葬,用慕容栩带回来的石块和树枝生了火,用断刀将几个山果切片,放到竹管中,煮了一道“果汤”,又用树枝将其余的山果串好,在火上烤着。
因此,慕容栩是在一片温暖清甜的香味中醒来的,烟雾缭绕间,真有世外仙源的隐居之感。他连忙起身,挨着刘璃坐下,接过她手中的树枝:“璃姐姐,你快歇一会,别累到了。”
“没事的,不过今天只能先这样了,等过两天我再去探路、”
“不用探啊,我们有办法出去的,你只管放心。出发前,母后让碧云给了我一块红玉锁片,这锁片的光芒非常耀眼,只要不停地晃动,他们看到红光闪烁,便会寻过来。”慕容栩拂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系着的红玉锁片:“你安心歇息就好,等歇够了,我们再回去。”
“阿栩为何不、早些拿出来求救呢?”刘璃话音未落,心下已经了然。那时候,自己才对钺国太子出卖(色)相,他若用锁片求救,侍卫们碰上钺国的人,得知这可耻之事,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连将军府祖上的颜面都要丢尽了。躲进山林之后,自己又出了意外,让他遭遇这些可怕经历……
日暮西沉、晚风悠悠,山林间冷得很快,慕容栩将竹管递给刘璃暖手:“虽是顾忌许多事情,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我喜欢和璃姐姐独处,想要独占璃姐姐。”慕容栩学着慕容栎的语气撒娇,在刘璃进宫之前,他根本没尝过撒娇的乐趣,慕容栎每每向父皇撒娇,旁观的他即使心再冷,亦感到难过甚至难堪。
“了不得,阿栩越来越有气势了,我若是投桃报李也想要独占你,可怎么办?也能实现的吧。”刘璃笑着,将吹温的汤送入慕容栩口中,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知晓他的心意和情意,更知晓前路苦涩的磨难和郁郁的风雨。
两人在山洞里,一待便是数日,朝霞漫天、寂夜星辰,山谷清幽、琪花浪漫,素手羹汤、岁月沉香,将昔日所听闻的美好一一描绘了一番,在恬宁的画卷中,几乎快忘了繁华沉重的皇宫,只贪念着天长地久的相守。
然而,宿命难逃,那些急于布局执棋之人,并不肯给两人太多的时光。
那天深夜,慕容栩被刘璃轻轻摇醒,柔荑掩住他的口,他侧耳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眉头即刻皱紧。
“不知是官兵还是钺军,我们先躲一下吧。”刘璃在他耳边悄言。
两人遂出了山洞,拨开丛丛野草,来到一个树洞中,这是他们采山果时发现的。树洞很小,两人缩在一起才勉强藏好。
“太子、太子……您在哪?”
“阿栩,这侍卫的声音有些耳熟,应该是官兵,没事了。”刘璃松了口气。
“璃姐姐,我想再睡一会。”慕容栩将头枕在刘璃的膝上,语气黯然。刘璃心一恸,轻柔地抚着他的背。
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萤火虫在草丛间穿梭着,宛若点点繁星。慕容栩微温的气息在她指缝间流淌,刘璃闭上眼睛,觉得似水年华仿佛就这么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