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伞的康戈武走了一条笔直通往自己所在单元楼的近路,这条路比正常的道路距离近五十米左右,唯一的问题是路上没有监控。
当然,这里并不是一直没有监控的,只不过因为景色过于迷人,有花、有树、有草坪。
再加上,这个小区又紧挨着几所高等院校,不少租户都是学校的学生。
难免会有人在这里搞情趣,所以摄像头难免损坏,久而久之,物业干脆就把这里的摄像头放空了。
也算是节约资源了,不然装了坏,坏了装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但显然,康戈武并不在意这个,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监控的小区,那一段没有监控的小路绝对不会让你担心会有什么安全隐患。
毕竟,人们不会害怕偶尔遇到叫春的猫,当然,也没必要打扰。
康戈武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有简单的方法绝对不会用麻烦的,有已知近路绝对不会绕远道。
因此,他几乎没有走过另一条大路,尤其是在步行的时候。
除去雨声,今天的小路格外寂静,毕竟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出来欣赏风景。
然而,走在小路上的康戈武却越发的感到不适,他知道,这是他敏感的灵魂不断的在向他示警。
不过这次略有不同,如果把以往可能遭遇死亡威胁的提醒比做“微风拂面”,那这次的提醒至少也是“暴雨拍脸”。
程度之剧烈仿佛不断的提醒:真的会死。
但他不是很慌,甚至有些期待,期待即将到来的退场。
事实上,就在昨天晚上,回到家中的康戈武就在一个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信息。
他用那个本子写过很多人的信息,但这是第一次写上自己的信息。
顺便写下了他的遗言。
当一个人完成了自己所有的承诺与使命之时,多活一分钟似乎都是一种罪恶。
但他不能死在插座漏电这种小意外上,太过敷衍,配不上他的修行,他需要的,是一个华丽的退场,同时完成自己对母亲的最后一个承诺。
……
走了一段距离,康戈武感觉抱着快递的一只手有些疲惫,想要换只手继续。
这时,他注意到了手上快递的信息面原本是向前的,而在换手之后,他隐约在露出一角的地址中看到了几个字眼:302室。
这让他停下了脚步,因为,302是他家,而李裕厚的房子,是301。
所以,这是我的快递。
也就是说,这就是我原本要取的那份快递。
我的一切不安,都来自这个快递。
有趣,也就是说,我寻找了很久的“祂们”,但祂们中有人就住在我的隔壁。
我还和祂们一起谈论了祂们的故事和社会结构,真的是,妙啊。
想到这里,康戈武甚至有些想笑出声来。
他停下了脚步,抛开了雨伞,任由雨水从头顶滴落,他知道,自己走不出这条小道了。
当看到快递上的信息时,康戈武连自己的死亡调查中李裕厚的台词都给他想好了……
但他还是有些好奇,自己会如何退场。
另外,退场前,他还有一些疑惑需要解答。
康戈武拿出了自己的钥匙,颤抖的手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他尝试了三次才将那脆弱的塑料胶带划开,他想在退场前看一看,这让他不安的源头。
快递打开的一瞬间,康戈武听到了剧烈的雷霆声响,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一箱洁白的梨中放置着一个漆黑的令牌,这便是结果。有些突兀,却又解决了他的疑惑。
那令牌漆黑无比,仿佛粘黏着什么污垢一般,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天”字。
当康戈武意图伸手触碰那块令牌时,他忽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一切掌控。
再次有意识时,似乎是很长时间之后,又似乎只是过了几秒钟而已。
他听到了雷霆的声音,伴随着人体倒地的声音,甚至嗅到了一丝肉被烤熟的气味。
感受着周身剧烈的疼痛,康戈武出乎意料的有些平静,他艰难的转动头部,想要找到跌落在身旁的令牌。
看到浸泡在雨水中的令牌,他突然再次伸出了手,缓慢而又坚定。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自己泛黑的皮肤,当他再次触碰到那令牌时,他似乎完整了。
似乎,它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一般。
但与之而来的,是又一记雷霆。
接下来,是黑暗。
朦胧之中,他听到了李裕厚的声音:“康哥,对不住了,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吗?
趁着还没有迷失在黑暗中的功夫,康戈武并没有停止思考。
我终究,还是为了一群蝼蚁,得罪了诸神啊。
然而,即便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康戈武也没有对李裕厚产生半分不满。
相反,他甚至有些感激,感激对方让他完成了心愿后才动手。
他知道,李裕厚十有八九便是他一直猜测的,祂们中更高级别的存在。
因为过去那些小打小闹的袭击,更像是奴仆们的杰作。
神的奴仆吗?
难怪这么弱。
……
华夏自古讲究“求得好死”,而对康戈武而言:
此时此刻,是最合适的时刻。
天威浩荡,是最华丽的退场。
你们错了,对我而言,这,便是好死。
接下来,是无尽的黑暗了,可惜,我已经不怕黑了啊。
……
五分钟后,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敲了敲一辆黑色宝马的车窗。
随后,车窗降落,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颊。
李裕厚俯身在老者的耳边开口道:
“师父,出了点状况,我没找到天字令,另外,康哥的灵魂也不见了。”
听到这话,老者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康哥走了吗?”
驾驶位的肖凤洁情绪有些低沉的询问道。
老者思索片刻,开口回应道。
“应该是走了,不过不是这边的路。”
说罢,他又转头对李裕厚开口道:
“你先上车,到我那里去换一身衣服,天字令丢了也就丢了,左右不过是个受诅咒的令牌。
至于康戈武,不见了也好,他把人道那群猴子得罪的够呛,真要是在这边投胎,也没人护着他。”
老者一边说话,一边示意李裕厚上车。
随后黑色宝马开出了停车场。
就像李裕厚告诉康戈武的那样,他要陪老婆回娘家,除了那个快递,他从来没对康戈武说过假话,包括和他谈论的小说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