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的酒席刚刚散场,半醉的刘备就在关羽的护卫下回了住处,张飞和太史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刘义逊可不管这个,都没有向孔融禀告,急匆匆的就到了刘备的住处,具礼叩问。
“啥?不见,为啥不见,你通禀了吗你?”刘义逊气的不行,指着侍卫的鼻子骂道。
侍卫看起来干干瘦瘦的,说话却很不客气,“通报?就你。”说着还不屑地撇了撇嘴。
侍卫的表情强烈的伤害到了刘义逊的自尊心,他气急败坏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通报怎么知道刘使君不会见我呢?”
瘦瘦的侍卫冷酷的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旁,瞧也不瞧刘义逊一眼,一副你这样的货色我一天要拒绝十七八个的高冷女神模样。
刘义逊都快疯了,侍卫的表情太过生动,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曾经。怎么办?他很想杀人。原本以为刘备会在自己的辅佐下一匡诸侯,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谁成想自己今天想连门都进不去,这谁想得到,你说说。
紧赶慢赶跟来的左承祖喘着粗气道,“贤弟,你……你这是……是干嘛……?我……我追都……追不上你。”
刘义逊黑着脸,抬手指着侍卫道,“兄长啊,这人忒不是玩意儿。愚弟我久闻刘使君的大名,这你是知道的。又感念他跋涉数百里驰援北海,因此想拜会刘使君。可此僚横加阻拦,连通报也没有就将我拒之门外,委实可恨至极。”
左承祖闻听拿余光一扫那个侍卫,还有些狐疑,像是不敢置信这个干干瘦瘦的人竟然有这胆子。于是试探着问道,“敢问足下缘何如此?”
瘦瘦的侍卫不理他,只是风轻云淡的望着天。
左承祖有些不满,蹙着眉说,“莫非是刘使君吩咐不见外客吗?”这话明显是给自己找台阶,刘备见不见客,谁又知道呢?刘义逊猜想如果此刻那侍卫的喉咙里随便发出一个单音节,左承祖就会就坡下驴,捏着鼻子承认失败。
可惜,并没有。
瘦瘦的侍卫神情萧瑟,漫不经心的换了个方向看天,丝毫没把左承祖放在眼里。
左承祖怒不可遏,一抬脚就踹在了那侍卫的肚子上。侍卫猝不及防之下,踉跄倒地。
左承祖可不去管他,盛气凌人的瞪着他,“我管你是哪路神仙,进去通报,说是北海功曹刘义逊、治中左承祖求见玄德公?”
倒地的侍卫泫然欲泣,抽抽搭搭的起身,心里哭唧唧道,早说你是功曹,我不就放你进去了吗?至于动手吗,现在这情况对大家,嗯……对我多不好。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带着脸上的泪花挤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神情,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刘义逊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左承祖却仿佛忘了之前自己所有的言行一样。对着侍卫远去的背影指指点点,昂着头自矜万分的吹嘘道,“看见了没,贤弟啊,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你好好和他说他不听,还得是为兄我。换了别人,哪儿能看的出来他是色厉内荏,狐假虎威的主。”说着眼神还瞟了瞟刘义逊,似乎有什么话碍于兄弟感情不好说出来。
刘义逊内心吐血三升,你还不如直接怼我呢,我也好怼回去。这种说话的方式很容易给人留下不可愈合的内伤,你知不知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义逊回头一看竟是酒宴散席之后就消失不见的张飞,手里挥舞着蛇矛,眼里冒着烟儿。
张飞见了刘义逊,认出他是太守孔融的亲随,“喂,那小子,你来干什么?莫非是孔太守派你来拜访俺大哥的。肯定不会空着手吧,是不是带了俺老张最喜欢的好酒,快拿出来,别藏着掖着!”
刘义逊脸一抽,张飞这是明抢吧?他能说什么?不是孔太守的命令,是我自己要来的,而且还空着手。他保证张飞会扔给他一记下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眼神,因为上辈子的还没有忘。
于是刘义逊赶忙换个话题,赔笑道,“张将军这是去哪里了?”
张飞脸一黑,嘴里碎碎念,什么手痒啦,什么项王在世啦,什么草包啦,什么中看不中用啦,什么瞎耽误功夫的,刘义逊没太听清。
三人刚走进庭院,关羽迎面走来,不待张飞说话,“二位,我大哥酒醉,让我先引二位入席,容他略整装束,片刻便至。”关羽态度不是很好,语气也比较冷,在没有证明自己能力的士大夫面前,他一向如此冷傲。更何况那个瘦子侍卫的异常又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
左承祖对自我形象的认知有了个大转弯,像是谦谦君子一般,丝毫不敢造次,乖乖的和刘义逊躬腰一礼,各自入座。这种人前人后的变化,让一旁的刘义逊腹诽不已。
张飞刚要说话,关羽一记眼神,他顿时哑了火,讪讪的走到关羽下手坐下,老实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二人交错之时,关羽嘴唇嚅嗫几句,声音很小,以张飞的听力自然是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大哥酒醉,你还敢出去鬼混?给我等着。”关羽的语气活像一个指责丈夫的妻子,不冷不热的。
张飞坐蜡了,惴惴不安的揣手坐下,凝眉思索这一次该是如何的向大哥撒娇求饶,才能让关羽放自己一马。见过猛男撒娇吗?恶心不死你,张飞这样想到。
一向喳喳呼呼的张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左承祖正专心做自己的谦谦君子,无暇他顾,刘义逊也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四人落座,场内竟然一片寂静,诡异的很。
关羽竟然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日前是两位中的谁于城头高呼关某刀下留人?”这个疑问关羽当时没有问,后来以为不会再问,本来就是顺手的事,也不值一提。可现在气氛着实诡异,何况关羽也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于是开口发问。嘴上说着不知是谁,关羽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刘义逊。
“关将军对青州的黄巾军了解多少?”刘义逊直接问道,丝毫没有不承认的意思,这个行为赢得了关羽的稍许好感。
“略知一二”。
“黄巾主力虽被平定,可是荆扬,兖豫,青幽冀并,甚至益州都仍然有黄巾贼残部盘踞。其中青州尤甚,地方豪强官吏几乎不能自主。初平二年,青州黄巾三十万犯泰山。同年再寇渤海,想要和冀州的数十万黑山军联合,一旦成功,河北很大几率不复为汉庭所有。不过由于被公孙将军截击,辎重尽毁,只能返回青州,这场战争想必关将军也曾参与其中吧!”
关羽点点头,三十万黄巾啊,那一场战争十分惨烈,他记忆犹新。
“这些黄巾残部二十余万在张饶的带领下返回青州,当时孔府君试图于半路邀击,可惜失败了。其实就算孔府君成功了,黄巾也不可能被消灭。”
“这是为何?”张飞忍不住发问,“青州黄巾主力如果在这一战中被歼灭了呢?”
“先不说孔府君有没有这个实力,就算消灭了其中大部分,剩下的人依然会在各郡县聚集。何况青州连年旱灾,百姓只能吃地上的野草。为了来年播种,他们纷纷向大户借贷,可是一年接一年的旱灾,让一切都落了空。饥荒遍地,青州民众四处逃亡,大部分都投奔了黄巾军。
“那也不该有百万之巨,青州的人口才有多少?”左承祖抛出一问。
“因为青州缺乏有力的军事集团,当初的刺史焦和并不称职。自陶谦主政徐州,任用臧霸孙观为骑都尉,一战大破黄巾军,黄巾纷纷逃出徐州境内。初平三年,青州黄巾军入兖州,杀刺史刘岱、鲍信,后中曹操埋伏,折损无数,剩下的人自然重新回转青州。”
说到这儿,刘义逊就忍不住。怎么他喵的那么巧,得士子百姓之心的刺史刘岱死了,能文能武的鲍信折进去了,东郡太守桥瑁早就被刘岱杀了,陈留太守张邈赶紧归附曹操,后来吕布一来,曹操又不在,立马叛变。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再说曹操此战斩首无数,收青州兵三十万,人口百万。能不能别吹了?你要是有三十万兵打袁绍用得着那么费劲?鉴于罗贯中先生在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中对兵力的夸张描述,这里三十万的数字我们要勇敢的持怀疑态度。
刘义逊认为更大的可能还是曹操击退了并俘获了一部分青州的黄巾军,然后被在刺史刘岱阵亡的情况下被拥立为兖州刺史,兖州人口百万,选青壮三十万在各地屯田,这其中大部分是不能上战场的。
“所以青州黄巾向北,向西,向南,三个方向都被强大的军事集团阻隔,只能龟缩在青州,同时青州内部又不断的发酵和产生新的黄巾贼。青州数十上百万黄巾贼想要在短时间内消灭或驱离是不可能的,关将军同意我这个看法吗?”
关羽默默点头,神态变得恭敬了许多,显然已经不把刘义逊当做只会空谈的士大夫。
“在青州黄巾没有办法短时间消灭的情况下,开罪他们是不理智的。管亥身为目前青州黄巾的大渠帅,我们还是应该以拉拢为主,避免彻底的激怒他们,当然前提是玄德公在青州或者青州周围活动的话。”
关羽拧眉思索,最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同刘义逊尽量不开罪管亥的看法。但是他显然没有把那句青州周围放在心上,张飞和左承祖也是若有所思。
刘义逊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刘义逊没法儿说,比如世家大族与豪强地主,比如气候变化,又比如入主徐州以后对青州的规划,再比如袁绍、曹操、公孙瓒等对青州的战略等等。
廊下悄无声息的转出一个人来,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正是刘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外。
PS:《三国志》,(公孙)范遂以勃海兵助瓒,破青、徐黄巾,兵益盛,进军界桥。以严纲为冀州,田楷为青州,单经为兖州,置诸郡县。
会徐州黄巾起,以(陶)谦为徐州刺史,击黄巾,大破走之,境内晏然。
黄巾起,(臧)霸从陶谦击破之,拜骑都尉。
十馀万众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曹操)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
青州黄巾众百万入兗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
冬,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
《后汉书》,初平二年,青、徐黄巾三十万众入勃海界,欲与黑山合。瓚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贼弃其车重数万两,奔走度河。瓚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初,曹操父嵩避难琅邪,时谦别将守阴平,士卒利嵩财宝,遂袭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