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程梓淡淡地说,“比我想象的要胆小。”
“你笑得太吓人了。”白泠评价。
“我都这样对你笑了好多年了。”
“不一样。”
程梓尴尬地笑笑,转移了话题:“走吗?”
“走。”白泠站了起来,程梓看着他一身的伤,摇了摇头,拽起他的手:“路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白泠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很慢很慢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你没接于渊。”
程梓笑了一下:“他说他今天有事,让我别去接他。”
“什么事可以让他放弃一次顺风车?”白泠似乎不太接受这个答案,但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玩味。
这是属于白泠的幽默。程梓于是笑出了声,拖着白泠去停车场。
那个停车场挺老的,程梓来接白泠时一般都把车放在这里,他的到来有一个固定的规律。他也有一个固定的车位,不会有人跟他抢的。
白泠也很熟悉那个车位,所以他们很快坐上了车。程梓转了转车钥匙,发动了小汽车。
“现在你给我讲讲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出了停车场后,程梓说。
白泠犹豫了一会,组织了一会语言,开始讲那个和镜子有点关联的故事。
当程梓听到火烧城的故事的时候,整个人抽了一下,车跟着猛停了一下。白泠的脑袋撞上了椅背。
“你又发什么神经?”他在后面恼火地问。
程梓转过头望进白泠细长的瞳孔,目光刺进那双精致的狼眼:“你确定你不是在说725屠城事件?”
白泠茫然地摇了摇头。他的历史估计还没讲到那里。
但程梓知道。“725屠城事件”发生在三百多年前的一个七月二十五日,那一天联邦政府正式通过了一条关于超自然生物的法案,其中说明一切超自然生物一经发现需立刻处决,同一天,联邦政府的一支部队冲进了一座异能者聚居的小城,展开了一场屠杀,据说几乎没有幸存者。那是普通人类对异能者的第一次大屠杀的开端,之后的十年里,数十万的超自然生命死于非命。
离谱,那些人类连超自然动物和超自然植物也不放过。
但是白泠很显然并不知道这回事,至少还不知道。
正常,程梓也是十五六岁才知道的,但他并不介意让白泠早一点知道。
于是他把这个故事讲给了目瞪口呆的白泠。
讲完后,程梓才示意白泠继续讲下去,他则继续开车。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事件背景,白泠的话语变得有点不自然。
程梓一边听着,一边分析那个事情。
这大概是某异能者创造的一个世界,而那个异能者恐怕就是“几乎没有”以外的一个幸存者。他存活下来,逃过联邦政府的屠刀,并把自己的记忆安进这个世界,相当于提前给他的后辈上一堂历史课。
但是他是怎么会活到现在的?这不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吗?
奇怪,非常奇怪。
不久后,车停在了家门口。程梓按响门铃,几秒后,有人打开了门。
“你没接我哥吗?”劈头就是一句话。
这是于渊的堂妹于浠,比于渊小两三岁。
程梓无奈地笑笑,把不久前对白泠说的解释再说了一边。
“附带一提,白泠出了点事。”他对于浠说,“挨了几个子弹。交给你了。”
白泠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房子。程梓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进去。
“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新毛病?”于浠问。
“我想......我想我还可以去做一些其他事。”程梓小心翼翼地说,“我保证我不会砸到任何人。”
于浠点了点头:“我再信你一次。”
程梓于是转头出去了,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棒球棒和一个棒球。其实那里面还有棒球帽和手套,他没有拿。
棒球一直是程梓最喜欢的运动,只是他一直找不到人陪他打,也找不到场地。
而他经常砸到人或砸到别人的东西,然后剩下的烂摊子往往是于渊和于浠帮他处理。
他走向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这个点,那里基本没人。
程梓很喜欢那儿,他喜欢大早上跑过去看书。早晨总是很安静的,至少比家里安静。
于渊起得比谁都早,一起来就赶工作。但程梓不太清楚他在忙什么,于渊也不让程梓掺和。
于渊工作的时候挺吵的,这让程梓不得不出去看书,然后他就来了这个小公园。
然后他就经常来这里看书,偶尔也会来这里打棒球。
他四处看看,确定一个人也没有后,抛起了棒球,然后扬起了棒球棒。
他用上全身的力气击中那个球,它飞了出去,像一支离弦的箭刺破空气,在天空中划出一条斜斜的线,最后落在了公园的另一端。
“漂亮。”他对自己说,然后走过去捡球。
他大概两个星期没打过棒球了,在被于浠下了一条禁令之后,他就再没碰过棒球。
他还记得那条禁令的开始,那天他差点砸碎了一个人的头盖骨,差点要打官司,最后于渊去了隔壁才解决了这件事。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走向球的位置,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于浠放过你了?”
是于渊。
程梓点了点头。"你去哪了?"他问。
“你知道白泠的事了吗?”
程梓怔了怔,飞快地“嗯”了一声。
“我去隔壁问了。”于渊淡定地说。
“问到什么?”
于渊把棒球捡了起来,抛给程梓,他的声音和球一样划着精致的抛物线传了过来:
“他们确信这是异能者做的,并且确信是大屠杀的幸存者,并且极度仇恨普通人类和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在搜寻年轻的异能者,告诉他们这段惨痛的历史,也在袭击年轻的普通人类。这是一个疯狂的复仇者。”
“所以?”程梓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一个大屠杀的幸存者,一个疯狂的复仇者,对普通人类的仇视,你大概已经想到他来自哪里了吧?”
程梓抬起头,看向于渊,他们的目光交汇了。
“是的。”程梓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