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又像怕人听见似的,捂住嘴,哑然失声地跪着向床边爬来。
床上正假寐的人听见余秀凤的一声惊呼,蓦地一惊,睁开眼。
看清已经近在身边的人时,更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眼里蓄满泪水,颤抖着就要起身。
花芊月见状,忙又将她双手摁住,“您身上扎着针,还不能随意乱动!”
老妇见状,只得又重新躺好。
一双眼紧紧锁在余秀凤身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出来,凄凄惨惨戚戚地喊了一声,“秀凤!”,便哽咽的无法再出声。
“娘娘!”余秀凤跪在床前握紧她的一双手,更是悲喜交加。
“娘娘,这些年真是苦了您了!奴婢不在身边,您一个人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呀!娘娘!”
“是奴婢没用,不能护您周全!”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余秀凤哭得凄惨,那老妇眼里同样噙满泪水,然而,她的视线却投在济隆生身上。
“你,你能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吗?”
她语调卑微,似有一丝恳求。声音沙哑,像老旧的留声机一样,刺啦刺啦的刺耳。
济隆生此刻完全沉浸在五雷轰顶的震惊中,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听见老妇人的请求后,才转脸看了眼余秀凤。
见余秀凤点头,才动作迟缓地取下那个轻巧简便的小面具来。
看清他的脸后,妇人再也隐忍不住心中的悲恸,放声痛哭起来。
这人不是她的儿子!
那张脸,一点都不像!
于是也不顾身上还扎着针,抓住余秀凤的手臂疯狂摇晃起来,“秀凤,我的儿子呢!本宫的儿子呢!他在哪里?!”
余秀凤心一疼,哭得愈发肝肠寸断,“娘娘,是奴婢没用啊!娘娘……”
悲怆的声音充斥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让花芊月也倍感压抑。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看老妇人,又看看济隆生,似乎隐隐中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不平凡。
见妇人实在悲恸,情绪难以控制,为了避免适得其反,她只得中断针灸,提前把针挨个拔了下来。
除去束缚的妇人转身吃力地爬起来,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势悬在床边,盯着余秀凤的眼睛,撕声道:“秀凤,你快告诉本宫,本宫的儿子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啊!”
“你快说话呀,秀凤!”
“本宫的儿子,他到底还在不在了……”
妇人近乎疯狂,一双手抓在余秀凤身上,情绪一激动,长长的指甲就掐进了她的皮肉里。
钻心的疼痛,瞬间让余秀凤回了神。
她止住悲咽,起身扶妇人躺好,抹了把眼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眼下断然不是他们母子相认的好时机。
妇人见状,当下嚎哭地更凶了。
眼泪汹涌,打湿了枕巾。
那痛彻心扉的悲泣,让花芊月听了都像是胸口压了块巨石一样,憋闷得慌。
怪不得她会对瑢霍下手呢,想必她与儿子骨肉分离,又被迫害成这副模样,少不了那老贼的手笔。
只是为什么她会被关在世子府里呢?
她不是周敦的皇嫂,周子元的皇伯母吗?为什么会被周家人如此下待……
花芊月思虑着,一双眸子不由得凌厉起来。
妇人只顾伤心欲绝,一声悲似一声地呜咽,余秀凤守在一旁双目红肿,水雾蒙蒙。
而济隆生此刻,那抹飘忽不定的似曾相识也终于在二人的抱头痛哭中渐渐地凝聚成了一张温和慈爱,笑容可掬的脸。
只不过那脸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本以为那天她被人丢到乱葬岗后,就已经死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坚强的活了下来。
不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他心目中最可亲的人。
济隆生神思恍惚,灵魂出体般,不受控制地就跪了下来。
余秀凤登时一惊,瞪大眼睛想要阻止,却见济隆生满脸泪痕,深深地磕了个响头,悲声道:“济隆生拜见娘娘!”
余秀凤闻言,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
床上的妇人却是更添几分悲伤,看向两头磕在地下的人,声音艰涩道:“好孩子,快起来,以后就叫我锦姨吧!”
旋即又看向余秀凤,“秀凤,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吧!我比你虚长几岁,你便管我叫姐姐,好吗?”
“好!”
余秀凤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她明白她的意思,也能理解她的苦衷,于是噙着泪水,腼腆地叫了一声姐姐。
两个悲恸至极的女人瞬间紧紧搂抱在一起,破涕为笑。
花芊月被感动,竟无意识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妇人才扭头看向花芊月,说了声“谢谢你!”
花芊月没想到她这随随便便的一使好心,还真救了一位宫妃。
而且还是周无洛踏破铁鞋无觅处,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的人。
想想太监苏盛远说过的话,“锦妃娘娘可是翠雨楼的头牌,好多王公大臣都是娘娘的常客……”
以及周无洛亲赴翠雨楼,亲耳听到鸨母承认锦妃确实进过翠雨楼后,那凄入肝脾,痛不欲生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又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怎样?
屋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花芊月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只身出了屋外。
凉嗖嗖的风扑面吹来,让她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
看来世子府还真是个有问题的地方。
周璇为人简单粗暴,想必还不知道世子府平和的表态下遮掩的这些令人神共愤的丑恶吧!
索性他明日就要起身回他的镇南王府了。
花芊月想着想着,不由得就又想起了花芊茉来,从上次她亲见的情形看,花芊茉的日子似乎也很难熬。
但好在她有阿兰傍身,在花家倒台之前,她也不会再糟糕到哪去。
花芊茉本来再次成功挑拨了花正坚与花芊月的父女关系后,心里终于感觉顺畅了些。
结果阿兰外出取食,带回来的消息让她才好转了一点的心情,瞬间就跌入了谷底。
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真是过分!”
花芊茉一拍桌子,“快给娘飞鸽传书,让她想想办法!本小姐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见花芊月这个贱女人了!”
花芊月正站在外面吹风,突然就打了喷嚏。
真讨厌!
她揉揉鼻子就要进屋,却是猛然间感觉有东西刺破空气,极速飞了过来。
忙仰身一躲,一根锋利的尖箭哐当一声就扎在了窗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