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了一夜,刮跑了云和雨,留下几丝清凉。
初秋上午。
衙门公堂。
“啪!”
山羊胡的老县太爷大拍惊堂木。
“堂下凶犯!报上名来!”
“王...王富贵……”
昨天还意义风发的王老爷,今天已经戴上了镣铐,跪在地上像个肉丸。
“你谋害自己夫人,诬陷吴佳友,还妄图强抢其妻女,综上罪名,认还是不认!”
县老太爷吹胡子瞪眼,意气风发,这案子一破,能给他的官场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民……认罪……”
王富贵身边站着面上青黑还没褪去的胖夫人,再旁边是跪地相扶,神色哀伤的周姑母女,她们身边是一具躺在架子上,身覆白布的尸体,正是吴佳友。
“啪!”
县老太爷又拍了下惊堂木。
“昨夜你指派家仆入狱,杀害吴佳友,无法无天!此罪,认还是不认!”
“大人!……此事我真的不知……”
王富贵刚想辩解几句,就被旁边人狠狠踹了一脚。
随后胖夫人大声说。
“县太爷,此事我作证,就是他干的!”
“夫人,你!……”
王富贵真是恨不得当初直接施个猛毒,一下把这肥婆娘毒死,哪会有现在这种事。
要不是为了多拖几日,多收些丧礼,他才不会去找那些人重金购来毒卵。
如今也算栽在了自己手上。
“啪!”
惊堂木又响了一声。
“何处购得蜂卵,速速交代!表现的好,减你几分罪行!”
听得这话,低着头的王富贵心中一喜,想到自己平时给了衙门不少好处,县太爷这是来报答他了。
于是连忙一边磕头一边说。
“旧京有一队游商脚夫,专门搜集这种奇物,小的就是从那购得。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
“开什么恩,瞎了你的猪耳,本县什么话都没说过。还有你,别在这捣乱,去去去……”
县太爷见赵以山站在一旁,不好发作,只能斥骂王富贵,然后挥手赶走刚才乱拍惊堂木,扰乱公堂的瘦小子。
“好嘞。”
陈土笑嘻嘻地溜到一旁。
他心中自有打算,绿蝉脱逃,蝉宗的杀手很快会再次追来,肯定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如今听到王老爷招供出卖家,便思索着去找那队游商。
既然他们能把亏蜂卵此等奇物搜罗出售,书中那炼蛊术需要的上百种毒虫自然也不在话下,总比自己一点一点去找要快的多。
还能顺势躲开追兵,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你!我……”
王富贵抬起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小乞丐耍了一通,几乎要吐血。
开庭审讯很快就有了结果,王富贵心如死灰,把自己以往地罪行供认不讳。
不过赵以山看在以往地亲情份上,示意县太爷并没有把他处以极刑,而是改为流放三千里。
至此,诸事才算尘埃落定。
衙门口。
衙役把吴佳友的尸身抬上马车,周积素搀扶着母亲站在车旁。
胖夫人走了过来,向周姑言道。
“前夫所作所为,老妇纵使有万般歉意,也挽回不了已逝之人。”
然后指挥家仆呈上一个木匣。
“小小歉意,还请收下。”
“夫人……可否称呼您为姐姐?”
周姑有点感动,上前拉住了她胖乎乎的手。
胖夫人也把手搭在她手上。
“好妹妹,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陈土此时正跟着赵以山出门,看见这么一大盒赔礼,不由得双眼放光,十分羡慕。
赵以山察觉到他垂涎欲滴的眼神,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玉虎符递给他。
“陈兄弟,你方才在朝堂上所问,定有你的打算。带着这个,往后行事方便些。”
陈土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过,然后一脸假惺惺笑着说。
“多谢赵大哥!”
冷不防被他恶心了一手,赵以山厌恶的摆摆袖子,负手走到胖夫人身边。
夫人看到陈土出来,乐呵呵的冲他招了招手。
“小恩公,老妇这条命都是你救得,大恩大德,百言难谢。这样吧,缺些什么,一并说了,我差人尽快给你送来。”
陈土激动非常,先前自己还暗自揶揄这胖夫人生得像头野猪,现在想想自己真不是好东西。
他刚想开口,却被赵以山出声打断。
“姨母,他不缺什么,方才侄儿早已给过他了。对吧?”
最后两个字冲着陈土说的,略带点威胁的意味。
特么的!陈土把手里的玉虎符捏了又捏,感情这人看着浓眉大眼的,暗地里给自己下这么个绊子。
瘦小子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能哭丧着脸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想到了些事,仔细叮嘱到。
“夫人体内毒素未清,每隔七天便要放血让那白蚕吸毒,直到脸上青瘀消退,切记不要忘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陈土心底暗自哭泣,什么也没落着,还搭进去一只蚕。
“恩公所言,定不会忘。只是侄儿送的归他送,老妇于情于理不能免了这谢礼,小恩公多少说一样,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胖夫人所言,称得上通情达理。
这一番话,搞得陈土即使心痒难耐,倒也不好意思继续讨要。
忽然间他看到了衙门口相依蹲坐了整夜的老夫妇。想了想,伸手指向那边,对胖夫人说。
“夫人若真想谢我,往后随手帮一帮穷苦人便可。”
此话说出,陈土感觉自己的思想境界已经直逼圣人君子,感觉非常良好。
转眼间已是晌午。
小宗主见过了吴佳友一家三口,自然都不能留在此地,周姑准备回娘家,陈土则要去要去旧京,就此分道扬镳。
本该如此才是。
城西包子铺,今日还摆上了不少西瓜,绿皮红瓤,十分诱人。
“新鲜可口的西瓜,刚出笼的包子!诸位走走瞧瞧,不要错过哎!”
小二一如以往在摊前吆喝,今日生意看着好了不少。
“俩素包子,切块西瓜。”
来人要了吃食,找了个空座坐下。
“好嘞!”
小二手脚麻利,笑呵呵地端上包子,看见此人却愣住。
“怎么又是你!”
陈土挑挑眼。
“怎么?”
“小二,我要跟他一样的,西瓜多切点。”
忽然银铃般地声音,带着点笑意传来。
陈土扭过头,就看见周积素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
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衣,可掩盖不住玲珑的身段,清秀的脸上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土一脸诧异的问。
“周姑娘?你不随师婶回……”
“嘘!”
周积素比了个噤声,然后指了指街边一辆马车,示意他过去。
这是搞什么幺蛾子?
陈土有点摸不清头脑,拿起个包子塞嘴里,边吃边走到窗口。
突然!一支猿臂从车窗快速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
陈土包子差点吓掉在地。
只听车内传来幽幽地声音,有如地狱枯鬼。
“小子,陈奇友造的孽,你来还。周姑身中之毒,限你一年内寻得解药,如果不然,我就亲自扭断你的脖子!”
“师叔,没必要吧?为此还让您女儿跟着我一路风餐露宿?”
陈土挤眉弄眼地凑过去,一脸欠揍。
车窗内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脸,正是吴佳友。昨晚陈土以毒攻毒,总算是保下他一条命。
“你要敢对她有半分非分之想,我就先把你!……”
“夫君,好了,鬼门关走一遭,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差。”
周姑温柔又有点虚弱地声音安抚到。
“寻药之事不必太急,我们夫妻临时商量决定去新京求医。阿素自幼学习枪法棍法,跟着你多少也能帮上忙,女孩子大了,不用老守着我。”
说罢还是没忍住咳上几声。
“师叔师婶放心,一年之内,弟子定会将解药送上。”
陈土没有继续耍皮,拱着手认真说到。
吴佳友这才放开他,车帘一拉,马车哒哒哒走了。
再坐回座位,周积素竟然已经把包子吃完了,正小口小口啃着西瓜。
“周姑娘,你…好歹给我留点,我只有十文钱……”
陈土撇着嘴,这姑娘看着文静,但是又爱耍棍又能吃,往后可怎么过。
他仅有的十文钱还是赵以山看他可怜巴巴,后来偷偷塞给他的。
周积素吃完端庄地擦擦嘴。
“没事,这顿我请你。”
说着从钱袋里拿出一串铜钱,把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哦,陈土差点忘记,她收了胖夫人的赔礼,现在俨然是个小富婆。
明明是他出主意让吴佳友装死,她们母女跟着演戏的,可到最后受伤的只有陈土。
可恶啊!
此时,离?城不知多少里的一处小城。
屋内。
一位黑衣姑娘坐在椅子上,恨恨地扭动着手臂关节,看起来已经并无大碍。
她的身前,除了双膝跪地的壮汉,还有一具躺在血泊中的死尸,是这小城里唯一一位会接骨的老先生。
顾未音为了消除踪迹,待手臂接好后就毫不留情地杀人封口,十分狠毒。
“我说的话你都敢违抗!那小贼的胡言乱语你倒是听得明白!”
顾未音对十五说,语气怨毒,恨意滔天。
“看来你这双耳朵都留着也没用,割下一个来,自己动手!”
“谢小宗主赐罚。”
十五双手作揖,沉声领命。
然后巨掌捏住左耳,硬生生得扯了下来!鲜血淋漓,落满臂膀,他也一声未吭。
看到他这举动,顾未音的满腔怨气才消了些。
“小贼狡猾无比,肯定跑了,我们去跟钱老十三汇合,速速准备。”
“属下遵命。”
十五握紧手中左耳,心中同样满是怨恨,恨那陈氏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