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文官职:翰林院编修,添为正七品,主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翰林院学士,为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为耋耄老者,却为三朝重臣,太祖皇帝起就已进入翰林院,四十余年,朝堂上下,文官多为其学生,甚至当朝皇帝,私下面见他时也只能以学生自称,民间对这位宰相的评价多为讥贬,言其任人唯亲,地方官员也多为他的亲信,平日,私下的圈地买地,也多有他的指使。
初为官员,邱文志高意满,十年寒窗苦读,只为此刻光宗耀祖,虽为正七品,然而民间有传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若能有所建树,入了那内阁,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初入官场,邱文兢兢业业,每日都会整理编排上代帝皇实录,造书修册,也会去编撰帝皇诏令,同事之人,有贪图享乐者,若被发现必被重罚,只是每日所行之事甚为枯燥,唯一乐子也只有闭市之前的三两壶小酒,几碟花生,还有同事的借酒吹嘘,偶有家中父老来信,只是挂念一二,这么一想,邱文已经有一二年未有归乡,家中上下,只靠他的妻子,然而也不是太过顺心如意,家中老人有不如意之处,也会冷眼相对,责备一两声也是常有的事。
邱文过得挺好,只是这云初皇朝,若再故步自封,怕是日数不多。
天下已然有些乱象,无名变法,后宁王朝大势已成,雄心渐长,邻有一小国,弹丸之地,百姓不过数万,却占有大片草原,牛羊马众多,有商人往来经商,也多为肉奶,自古以来就属于商户贵地,若能占据,就有充足的后方保障,只是平日各自发展,从无争霸之心。
无名氏驱使数万铁骑挥师而下,不过短短数月,小国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写着无名字样的军旗,天下之乱已然开始,有传言传出,无名氏立于朝堂之上言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吾辈在世,自要建功立业,成就这万世威名!”于是,周围国家震动,贤能之士如雨后春笋,真是应了那句乱世多英杰之语。
然而这一切似与云初皇朝无关,国内依旧一片祥和,与外面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之势这表象何时会被打破,谁也不得而知,只是这邱文升了官,还可真是有那么些小小的意思。不过往前看看邱文的生活,可谓是书呆子一般,别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奔走,唯有他是个另类,除了偶尔参加一些上面人物组织的活动之外,基本上不会去参加社交,和同事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太好,却也不坏,按着理来说,邱文这独树一帜的另类,应该早被翰林院学士,当朝宰相清除掉,只是不知为何竟会升官,实数怪哉,不过看邱文这能力,做个翰林院修撰也是绰绰有余。
四年之后,无名变法后的后宁王朝吞并周围五国,实力大增,加之无名氏推出以战养战,后宁王朝虽连年征战,却也保持着相当的活力,高擎王朝后军突起,慕容流率黑甲军诛昏君,伐奸佞,平流寇,联邻国,不过三年,就已初见起色,尤其于高擎王朝境内虎踞崖击退来犯的后宁王朝铁骑,慕容流威名已传遍天下,两个后起之秀对云初皇朝虎视眈眈。
近日,邱文明显感觉诏令愈多,平日里,虽也有诏令,却多是各地来贡佳物使得皇帝龙颜大悦,大加封赏之令,此刻诏令却多是诏来大将勤王,听同事的议论以及上边宰相的言论,许是国外有些动静,只是邱文身处宫中,虽为翰林修撰,也会接触国家要事,但对于这些,他向来都是后知后觉,倒是听到的无名氏和慕容流,反倒是让他想起至今仍在天牢之中的那个人,那个人曾经说这二人是他见过的最为智慧的,现在看来,却也是所言不虚,若没有能力,又怎会左右一国之运?
人心总是复杂,复杂到哪怕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查看全部的前因后果,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邱文的升官速度似乎有些快的离谱,他并没有什么杰出能力,从六品修撰于他现在应该已是顶峰,却偏偏在不久之前添为正六品,何况是京府通判,一个书呆子,除了修撰一些史书之外再无其他作为之人,竟会让其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职责,不过在他升任京府通判当日,当朝宰相召见过他,详细情况不必多说,此日之后,邱文身边多了一人,平日里的大小事宜,邱文皆会与之商议,在外人看来,这宰相绝无好心,给这为新晋的京府通判身边安插这么一个眼线,明显是让他做一个傀儡,好为日后那见不得人的事做一个掩护,不过倒也听说上一任京府通判就和宰相极不对付,几次弹劾,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那证据一传到皇帝耳朵里,任他如何三朝元老,也离不开个囚服加身!
邱文反倒觉得自己飞黄腾达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坐上了这京府通判的位子,宰相还很赏识自己,认为自己能成大事,甚至那晚的谈话中,宰相还有意将他的义女许配给自己,宰相的义女啊,怎么说也要比家里的糟糠妻要好得多,更何况通过她,自己还能榜上宰相这条大腿,日后在仕途上,不说平步青云,但那也不必要再如履薄冰了,至于宰相是否有所图谋,他堂堂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岂会对自己这小小的正六品通判有心思,邱文就抱着这样的心思,坐在这京府通判的位置上,每日处理着来自各地的公文。
放眼全国,本来就很是腐朽的官场,如今更是因为邱文的不作为而趋于崩溃,官府松散,百姓苦楚,终于在一片怨声载道之下,积累的一切弊端爆发,民间,有落魄乡绅不满官员对利益的分配,纠集私兵抢占官府,摆出匡正天下大义的旗帜,招纳不满的百姓作为兵士,发起叛乱。国外,后宁王朝大势已起,国君自立为皇,集二十万大军攻打云初皇朝,高擎王朝不甘落后,集十五万大军攻打皇朝。朝中,宰相终于展露獠牙,发动政变,欲逼帝皇退位,短短几日时间里,邱文认知的一切轰然崩塌。
先看朝中, 宰相已率兵攻入皇城,数万禁军围困之下,帝皇已经岌岌可危,宰相站在皇城之上春风得意,似乎皇位已经撰在手中,后方大将接二连三的报告消息,帝皇仅有的千名亲卫,此刻已经所剩无几,只余那帝皇居所中的百名亲卫。
邱文被绑在宰相身后,看着这场浩劫一般的炼狱,血腥气味让他难以忍受,与他一起绑着的,还有朝中数十名文官,之所以绑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在政变之前一起劝阻宰相,叛乱之罪,那可是要灭九族的!只是宰相非但不听,还炫耀一般将他们带到这里,让他们看看,这云初皇朝是怎么样一步步变天的!
终于,叛军攻破帝皇居所,皇帝皇后被俘,宰相气神意满,慢步走到皇帝面前,逼他交出云初皇朝国玺,发布罪己诏,将皇位禅让于他,若是听他的,皇帝皇后或许可免于一死,甚至日后生活,也会有专员照料,这是不能够随意走动罢了。
不过没想到,这面相文弱的皇帝此刻竟然出乎意料的强硬,誓死不交玉玺,甚至直言若继续下去,他将带着玉玺,一起撞在这红柱之上,宰相没有办法,若要顺利登基,这玉玺不可或缺,万事都要个名正言顺,若是被说是反叛起家,那日后必会留下千古骂名!
没有法子,宰相只得将皇帝皇后锁在屋中给三天时间仔细考虑,至于邱文他们,则被宰相关在死牢之中,等拿到玉玺那一刻,也是邱文他们的死期。
三天的时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之间,许是因为惧怕,皇帝终究还是决定将玉玺交出,并提议在午时,太阳到达最高处时,举行一场告慰天下的仪式,学那古时贤者退位让贤一般,宰相自然欣喜,如此之举,其正统地位也将稳固,届时,他就能以正统之称,稳坐帝位!
第三日,皇城外一座山上,一个巨大的祭坛矗立在山顶,这是云初皇朝世世代代帝皇祭祀之处,也是云初皇朝历代国君安葬之地,一直是重兵把守之地,当日政变之时,守护在这的近万精兵也一如既往,丝毫不为宫中叛乱所动,他们的职责一直都是守护皇陵,哪怕天塌地陷,也不能离开一步,是以,把守在此处的,一直都是禁军中最为精锐的兵士,也是号称比皇宫防守更为严密的地方。
正午时分,云初皇朝当代帝皇和当代宰相站立在祭坛之上,祭坛一旁,云初皇朝龙旗随风猎猎作响,有烽火在祭坛下燃起,用以测试风速,终于,午时三刻已致,云初皇朝皇帝身后一内监手捧玉玺,低头站立,皇帝手持香火,向上天祭祀,随后,另有内监手捧圣旨站在前方,向上天宣读云初皇朝国君之意,大致意思,是他自知德不配位,在位数十年昏庸无能,被奸臣迷惑双目,被奉承之声蒙蔽双耳,致使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朝堂上下也被弄得乌烟瘴气,思之念之,决心发布罪己诏,又说,幸有当朝宰相一旁辅佐,朝中上下,宰相尽心尽力,身为三朝元老,帝心甚慰,但宰相不念及先帝知遇之恩,反倒犯上作乱,竟妄图染指帝位,实为狼子野心,又祷告先皇列祖若在天有灵,愿天兵天将降世擒拿贼寇!
诏书还未读完,内监已被杀死,气急之下,宰相擒住云初皇朝皇帝,手持从另一内监手中夺来的玉玺就要击杀云初皇朝皇帝,只是此刻杀意四起,山下奔来数万兵士,领头之人,是云初皇朝当今兵马大元帅,原为云初皇朝权贵之子,后因武功盖世,又因军功甚伟,从一介小卒成长至今日,后领封地,至此一直居住于封地内,直至一天半之前听闻宫中剧变,于是进宫勤王,由内应率领,杀到这祭祀之地。
见状不妙,宰相几欲逃离,但后路被断,只得返回山顶祭坛之上,挟持云初皇朝国君,以求自身安保。
大战很快平息,宰相所带随军不多,虽有不明情况的守山兵士参与,却也难敌这数万兵将,兵马大元帅白马红缨,傲然仰视宰相,要他释放国君,宰相岂会听从,剑抵国君,看那架势,若兵马大元帅再敢向前一步,他就要拉云初皇朝皇帝垫背。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后方,宰相亲兵已至,又有一场战斗爆发,只是天色刚近昏暗,宰相亲兵就已被尽数击杀,此刻,仅余宰相身边的二十多位兵勇一脸恐惧的面对祭坛下虎视眈眈的兵将。
兵马大元帅在宰相亲兵刚到之时就已去后方指挥作战,直至此刻还未回归,宰相经过一下午的对峙,此时已是身心俱疲,唯有在兵勇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的站立,天色已暗,随着下方的一整骚动,兵马大元帅归来,他面视宰相,似乎在做最后打算,一阵马蹄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响亮,兵将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单膝跪在小道两侧,马蹄声停下的那一瞬间,随着兵马大元帅的一声令下,兵将蜂拥至祭坛之上,将尚在震惊的宰相等人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