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族从来都不是有脑子、有耐心的族群。
这阏虞尤其如此!
想尽办法依然拿胧月没招后,她居然松开了右手的圆形板斧。
阏虞对着悬浮在她面前板斧,开始念念有词,两手还飞快地结起了手印!
涿昀对胧月的教导中,非常核心的一条就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别小看这简简单单的十个字,因为它们直接化作了胧月三百岁以前的传说级噩梦!
战斗经验丰富如星辰大海的涿昀,把三界六道、四海八荒的所有种族,战斗时的技能,优缺点,应对方法……全部整理了出来。
然后让胧月进行“背诵、观摩、实战”的“地狱三部曲”!
所以阏虞刚开始结印念诵,认出她招式的胧月就在心里骂了一句:
没脑子的蠢鳄鱼,你是要把龙皇宴殿里的宾客全都宰了吗?
半刻不敢耽搁,胧月纤纤玉手飞快地掐着手诀结印,口中也同样念念有词。
虽然说起来很长,但从阏虞孤注一掷地开始施法,到念咒结束,拢共其实也不过一秒功夫!
加上阏虞是背对着沧虚的,等龙皇看出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心里除了骂娘已经没别的言语了!
情急下的沧虚正准备出手,却看见无穷无尽的水盾,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地把阏虞包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阏虞“断刃碎风斩”的厉喝之声出口。
她面前那柄圆形板斧,凭空裂成无数碎片,以飓风乱卷之势激射而出!
那去势,大有把所有人一网打尽的意思!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不绝于耳的脆响声中,夹杂着水盾不绝于耳的碎裂声……
又是一波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萦绕在胧月耳边,但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阏虞用的这招“断刃碎风斩”,是鳄族代代相传的杀招。
被称为杀招,是因为这“断刃碎风斩”招如其名:
如风般层出不穷!
施法者,与兵刃同命!
除非施法者力竭而亡,或者主动收招,此招法术会无穷无尽地进行大范围杀伤!
而鳄族也是凭借此招,牺牲无数先祖,换来了今天在龙族举足轻重的地位!
沧虚本来只是打算借阏虞之手,试探下胧月到底有几斤几两,根本没想到会演变成生死绝杀这个局面。
此时若他不出手,胧月未必会有什么损伤,但阏虞却是必死无疑!
龙皇虚抬起双手,一双光影龙爪凭空出现在水盾球之内,缓慢地向着碎刃中心的阏虞抓去……
龙爪带着惊天威势,把飞散的碎刃向内收拢,直到恢复了圆形板斧的模样。
就在板斧恢复原样的那一刻,阏虞两眼翻白,身子软塌塌地晕了过去。
彻底确定了没有危险,胧月撤下了手中的印诀,水盾随之消失无踪,显现出了瘫在场中的阏虞。
“妹儿啊!”
悬在半空中的胧月,看见个半截铁塔似的汉子冲进宴殿,把晕倒的阏虞抱在怀中,带着哭腔嗷嗷地哭喊着。
叫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醒转。
“混蛋,俺要你给俺妹子偿命!”
这货居然放下阏虞,“咚”地一跺脚,挥舞着他砂锅大的拳头,炮弹般地照着胧月冲来!
“啪!”
刚才制止了阏虞之后,尚未消散的龙爪光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把这夯货拍飞了出去,完美地嵌在宴殿外殿的立柱上!
“阏灞你个蠢货!”
“不是胧月公主,你妹妹现在已经犯下了足以让鳄族灭族的滔天重罪!”
“你现在居然还恩将仇报!”
骂完了这两句,沧虚的龙爪虚影比划个抓的动作,又把阏灞从立柱上抠出来甩在了阏虞身边,这才缓缓消散了。
怒火攻心,又被龙皇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嵌进立柱,阏灞此时的脑袋,比搅过的豆腐脑还混乱。
抬起茫然的蚊香眼,阏灞瓮声瓮气地反问:
“龙爷爷,您知道俺脑子不好。”
“就别在这绕弯子,直说给俺听中不?”
对鳄族这脑子,沧虚除了无语外带满脑门黑线,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只能长叹一声后,耐着性子一点点地跟这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家伙解释:
“宴殿内坐得都是什么人?”
“龙爷爷你看不起俺,这不都是各族的族长爷爷、命妇奶奶,还有他们那些王子、公主嘛!”
“战力如何?”
“除了个别几位族长爷爷,都不够俺一巴掌拍的!”
“那他们能不能挡得住‘断刃碎风斩’?”
“怎么可能!龙爷爷你是看不起俺们鳄族绝学吗?”
“你妹妹刚才用的就是‘断刃碎风斩’!”
对话到此为止,整个宴殿内一片死寂,在座诸位都在以颇为不善的眼神,瞪着这傻小子。
“嗷……呜……”
谁想这货脑回路缓慢而艰难地运作一阵儿后,居然抱着阏虞,哭出了拉汽笛般哀嚎声:
“哎呦,我滴妹啊,你咋就那么傻滴跟人拼命捏……”
还没嚎完,就被捏着额角头疼万分的龙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呜呜呜呜”个没完,却啥也说不出来。
被阏灞闹得头疼的龙皇,看在鳄族壮烈牺牲那些先辈的面子上,对说不了话的阏灞,咬牙切齿地解释着:
“本皇打断了阏虞的法术,所以你妹妹还没死,别急着号丧!”
阏灞呆萌地眨巴着他铜铃般的大眼睛,愣愣地盯了龙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妹妹没死。
手忙脚乱地把阏虞检查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盯着龙皇傻笑。
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沧虚已经算不清楚了。
但他又没法真的跟这么个憨货生气,无可奈何地解了阏灞的禁制,继续跟他解释:
“阏虞当时背对本皇,所以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到底使用的是什么法术。”
“是胧月公主,用水盾阻挡了‘断刃碎风斩’的第一轮攻击。”
“多亏了她应对及时,不然……即便本皇出手,也改变不了宴殿内至少死伤八成的局面!”
“那个时候……本皇就是再不情愿,都得灭你全族以平众怒。”
听到这里,阏灞老大个汉子,居然脑门上汗水跟瀑布一样“哗哗”地往下流……
然后转过身,朝着悬在空中的胧月倒头便拜。
“咣!咣!咣!”
列席众人听着都觉得脑门疼的磕头声,回响在宴殿中。
阏灞这个举动,把胧月惊得不轻,赶忙鱼尾轻摆落到了他面前,满头黑线地劝阻:
“阏灞王子,你不必如此……”
听到她的声音,阏灞倒是不再磕头了,长身跪立在那里,咧开大嘴,看着胧月傻呵呵地笑着说:
“胧月公主,俺阏灞是粗人,不会说话。”
“这次……你不光救了俺妹,还救了俺全族。”
“从今往后,俺阏灞这条命,就是公主你的!”
看着长身跪立还和自己一般高的阏灞,胧月觉得自己脑瓜子里嗡嗡的:
上一世,我这脑袋是剑鱼族撞傻了吗?
我怎么会认为这么‘憨厚’的鳄族,是群阴险狡诈的家伙?
思来想去,胧月也没好意思用“傻”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阏灞。
被原本的敌人,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其妙地表白效忠,胧月尴尬地恨不得把鱼尾都藏起来。
带着连龙皇沧溟都能听出的尴尬,胧月讪讪地对阏灞说: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阏灞王子不必如此。”
沧虚神色晦暗莫名,看着两人间的互动:
素来以骄傲、蛮横著称的鳄族,从来不会轻易对人表忠心。
但只要表了忠心,那就是誓死效忠。
难道身为上神之徒,连带着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会不知不觉达到巅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