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两人打点好行囊,为掩人耳目,都扮作山里的少年猎户。
小叶子拿出一块黑黑的木炭,细心地将两人眉毛加得粗且长些,看来英爽不少。
两人背着行囊依依不舍的作别了山中的猎户小屋,晓行夜宿,一路下山。
还没到城门,远远就见到城门下聚集了一堆百姓,指指点点。
两人急忙奔了过去,只见城墙上垂下一条绳索,绳索上像穿糖葫芦一样穿着一串人头,不知挂了多长时间,早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尽管乱世中死人常见,灵沐和小叶子已经对死人有点麻木,胆子大了很多,乍见此景还是有点心惊胆寒。
灵沐看着那些人头,觉得喉咙一阵难受,完全没胆量挤到人群去看个仔细。
正要继续进城,突然一眼看见人头旁还悬挂着一条明黄色丝绸制的衣裙,不知过了多久,丝绸的颜色稍褪远不如崭新时明丽,丝绸衣物上还有暗褐色的斑痕。
她一阵目眩神迷,那是和小茶分别时,她身上穿的衣物,她是活着还是死了,灵沐激动地手微微抖。
她看到不远处有城外过往行人小坐休息的茶摊,急忙拉着小叶子到茶摊去,并小声说了一句:“打听情况。”
小叶子偏头看她脸色苍白,神情激动,也不乱问,立刻拍拍她的手,陪着到了茶摊。
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燕国皇宫血洗一案。
皇宫血洗一事灵沐多少有耳闻,就算她近来不关心天下人间任何事,但皇宫血案实在太过离奇,没人不认为是魔界所做,只是所做方式过于奇怪。
皇宫是民间权力的政治中心,自古来魔界就对其虎视眈眈,而神界更是与皇宫定下契约出力保护,同样的,统治者也要大力提倡民间百姓搭建寺庙,可以说互惠互利。
皇宫的各种条例规定是欲望罪恶的束缚戒尺,因此魔界不惜一切代价血洗皇宫毫不意外,意外的是,血洗之后,非但皇宫条例没有被废除,反倒规定更加严格,偷鸡摸狗的小事严重者都可能被处以极刑,而且也并未禁止修缮寺庙。
也正是此诡异行事,民间和鬼魂关系相处改善,鬼魂虽是怨念凝结,但并非代表内心就是邪恶黑暗,而只是藏有复仇与不甘的愿景,一旦大仇得报,心中怨恨消散,便与常人心性也无所差异。
便是这种道理,又更加束缚人们行进苟且之事,倘若杀了人,此人怨恨变成恶鬼,还会被盯上报仇,因此,作恶人越来越少。
所以,神界诸仙也不好有所动作,谁都不想做出头鸟,当时血洗皇宫时可是派了不少神官镇压,最后都有去无回,皇宫一事大家就当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最近皇宫突然向天庭发来邀请,请求与各天兵天将在一月后共度人间春节,特请玉帝共饮佳酿,此话一出,不仅天庭人尽皆知,就连人间也是满城昭示,这是逼得天庭非去不可。
正听着这八卦,就见有官兵飞奔而来,官兵一眼瞧见灵沐,当下就两眼发光。
也是,战乱年代,莫说漂亮的女生,就连正常出门的女生都少见,这官兵显然轻浮惯了,一只手就向前摸。
小叶子狠狠打掉,那官兵触了霉头,口气不好道:“你谁啊?”
小叶子莫不作声。
灵沐正想拉小叶子赶快走,这官兵不依不饶,作势就要搂。
灵沐气急,一只手用力一推,官兵甩出去好远。
官兵勃然大怒,兵戎相见,灵沐体内运气,作势推出,官兵震去老远。
灵沐却突觉内心翻涌,看来神力还没有稳定,当下站立不住,踉踉跄跄。没人信奉她,着实是她难以恢复。
一群官兵这下彻底被激怒,大叫着厮杀过来。
灵沐只觉得心里扑通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已经跟着小叶子拼命地向前跑去。
小叶子边跑边拿家伙、起路边水果摊卖的甘蔗,找准机会就向后面追过来的燕兵捅过去,那些燕兵手持长矛,本是很有威力的武器,却不料小叶子挥动手中的甘蔗又狠又准,专门敲在他们手腕上,让他们哎呀痛呼,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
灵沐边跑边觉得小叶子甚是厉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叶子的胜利鼓舞了她,也找着街道旁能用的东西向着身后的燕兵砸过去。
小叶子着急起来,只有他一人好说,这是在都城,真要是拖住时间,燕兵越聚越多,真的逃不掉了。
小叶子叫道:“我挡住她们你先跑。”
灵沐哪里肯抛下小叶子一个人走掉,说道:“我给你帮忙。”
小叶子大叫道:“你想拖我的后腿吗,出城,我一定去找你。”
灵沐眼看小叶子用一根甘蔗打那些燕兵,如同戏耍孩童一般,这才想到小叶子的武功绝不只普通猎户那么简单,当下没有时间细问,一个人向着城外的方向拼命跑。
几个官兵好不容易越过小叶子向着灵沐身后急追,无奈灵沐已经跑得比较远了,只能向着她跑得方向继续寻找。
灵沐气喘吁吁地跑向城外,好在她甩开身后的官兵较远,他们来不及通知城门处的官兵,那里的官兵虽然觉得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怪异,倒是没有往逃犯上考虑,让她顺利出了城。
灵沐跑出城来,四野茫茫,到处无遮无蔽,她已经跑不动了,心中还挂念着滞留城内的小叶子。当下焦虑万分,回头看去,那几个官兵已经可以看见踪影,她真恨不得自己法力全部恢复,转过身去亲自收拾那几个紧追不舍的官兵。
此时官道上行人已是不多,灵沐猛一抬头,却见不远处一行长长的商队,最前面是迎风招展威风八面的大旗,上书一个“齐”字。后面又有一面稍微小些的旗帜,写着鸿运商行。
两面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下方,是队列整齐披坚执锐的几百名骑兵,排成阵列,分成前后左右保护着中间的马车和驼满东西的长长的骆驼队。
灵沐看着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咬咬牙,向着车队冲了过去。
灵沐猛地冲到车队前方,不顾那些士兵可能立刻将她捉起来,向着那辆马车大声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有稀释珍宝。”
灵沐冲撞车队,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齐国是当今乱世实力最强的国家,并不是所有的国家之间都开放通商,但是齐国的商队可以行走天下,畅通无阻。除了齐国遣使和各国商定过此事之外,齐国一直派兵护送行商也有很大的原因。
此时此刻要想安然无恙躲过追捕,只能寄望于得到齐国商队的庇护。
灵沐赌的是齐国商人不只行商,还有各种暗中交易,灵沐赌的是这个车队能做主的人就在马车之中。
她不顾一切地向着马车大叫大喊。
幸运的是,她全都赌对了。
灵沐乱喊了几声之后,那马车车厢上帘栊一挑,一个低沉清晰的声音说道:“让她上来。”
灵沐看着车厢里端坐的那名齐商,看起来一团和善,眼神之中却暗藏精明狡猾,正在静静地估量她。他端坐在那里,身上所穿的衣料所用的衣料看起来光滑名贵,手指上带着一只柔亮的翡翠扳指看起来更是价值连城,齐国果然是很强大,一个商人都有这样的气派。
灵沐赶快装作惶恐地说道:“小人冒犯。小人想躲追捕,这才出此下策。你看,这珍宝阁下是否喜欢?”
说着灵沐拿出爹娘曾留给她的锁玉珠,这可是天庭的宝物。
“他们为何与你打斗?”
灵沐如实回答。
那名商人只盯着她看了一眼,锐利的眼光像一把剑刺向她,判断出这是个有脑子的乡野少女,不又挑起帘栊,看看外面,果真是只有几名官兵在追,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又放下了帘栊。
他叫来车外的随从,耳语了几句。
商队继续前行,灵沐听到前面一阵扰攘,那几个官兵追来了。
其中一个官兵说:“让开,让开,我们在追逃犯,我好像看到那逃犯藏到你们马车里了。”
齐商的随从轻蔑地一哼:“哪里闯来不开眼的东西,没看到这是齐国商队。你们还敢冲撞商队,都不够我们齐兵挑几下枪尖的。另外,齐商向来畅通无阻,你们冲撞车队,小心你们王治你们个影响两国外交的罪名。”
那几名官兵原本就是硬着头皮上来查问,先有齐兵横眉立目,杀气凛然,后有侍从出言恐吓,当下心里害怕,只觉得走也不是,留又不敢,都傻愣愣地站在当地。
此刻,马车里传出一个和善的声音,说道:“弟兄们当兵也不容易,过来查问是职责所在,你们若是看见逃犯就给指个方向,干什么难为人家。另外弟兄们受了你的气,你出些钱财就当给弟兄们买两瓶酒赔罪了。”
车外随从连连称是,胡乱指了方向,说看到一个人向着那里跑去,并从怀中掏出几小块碎金子递给几个燕兵。
那些燕兵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当下眼睛也直了,当兵能赚几个钱,何况也打不过人家,就算真有看见灵沐上马车的也装作没看见,提也不提,拿着金子千恩万谢地假装向着随从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齐商看着他们走远,眼睛里流露出轻蔑不屑之色,然后向着车外大声喊道:“这就是燕国的士兵,无胆无谋,贪财怕死,我们齐国的好儿郎,赤胆忠心,绝不是他们那般模样。”
他的声音稳稳地传了出去,车外几百名齐国士兵和随从精神振奋,居然齐声喊道:“威武大齐,天佑大齐,大齐定能安天下。”
几百人的喊声响彻行云,震得城门上的燕兵都探头探脑地观看,竟然没有人敢来阻止。
这些齐人在燕国都城外,居然这么气势磅礴地喊着这些话,一点没有回避之意,让灵沐一惊,又想起刚才看见车队那些士兵神采奕奕赤胆忠心的样子,不禁也暗自佩服齐人的忠诚勇敢,同时暗赞齐国的强大,想着有朝一日要向齐国去转上一转。
齐商看见灵沐神情,满意地一笑,缓缓道:“说吧。”
灵沐立刻头皮麻,怀疑自己闯到商队到底是幸与不幸。此人心计手段不知道比那几个燕兵高出多少倍,现在想来此刻的情势竟比刚才凶险。
灵沐突然想到还不如跑到无人处,先拿出金叶子贿赂试试,即使真被抓进去了,燕国还有小叶子,想个法子通知她,也有希望获救。
现在只能打起千万般小心应对,别让这个老狐狸看出破绽才好。
她想到这里,向着齐商讨好地一笑。
灵沐跟着谢之秋带来的士兵随从在郢城休息,谢之秋倒是没难为她,没让她和那些人一起在大房子睡通坑,给他找了个清静简朴的小单间。
灵沐明白这种安排看似放松,私下里说不定危机四伏,齐商的手下正暗中监视自己,因此绝不肯行差踏错,也没有尝试轻易逃跑,做出真心相信谢之秋的样子,就老实在房间里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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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沐战战兢兢地过了两天,担心小叶子的安全,每日寝食难安。夜里梦到小叶子被燕兵抓住,押在城墙要砍头,那刽子手抽出行刑的森冷大刀向着小叶子砍去,她竟然尖叫一声惊醒过来。
这恶梦吓得她一身冷汗,痛彻心扉,只能跳下床来,推窗望月,想起结拜时的情景,灵沐将胸前的金叶子拉到手中,一遍遍地祈求神明保佑小叶子的安全。
第三天天亮,小叶子被谢之秋的人领着出现在灵沐的房门外,灵沐一看小叶子,毫无伤,倚门而立,脸上挂着关心,眼睛露着想念,略带得意,微笑着看她。激动得一把冲上去搂住小叶子,眼睛里的眼泪几乎要立刻流出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之秋的手下正站在旁边监视。
于是按下满心的激动,拉着小叶子的手,粗声说道:“表兄,幸亏你没事,真要多谢傅大人帮我们。”
小叶子聪慧异常,眼睛一转,已经想到其中有玄机,也不多说话,只是轻拍她肩膀,慢慢地抚慰。
灵沐担心地想到,还没有告知小叶子自己编出来的故事,若是谢之秋撇开自己,再独自询问小叶子,必然是漏洞百出。只是看来谢之秋已经相信她编的话,并没有私下询问,连忙找机会和小叶子把谎话又串了一遍方才安心。
两人说一会儿话,便一起去找谢之秋辞行。
谢之秋看着这兄弟二人,虽然年纪小,行为举止却很老练,尤其是小叶子能在近二十名燕兵的追捕下毫无伤,可见身上功夫不弱。又想起途经沙漠会遇上强盗,便热情地邀请二人加入他的商队。
灵沐考虑到跟随商队,两人极易暴露身份,于是直接拒绝到。如此,谢之秋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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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沐与小叶子商量一番,就去了燕国,灵沐回了她最后一次飞升上旁的神庙,这神庙在燕国境内,村里有她熟悉的土地公公,想必熟知这皇宫之事。
可她刚一来到此地,就被眼前景象震惊,旁边的小叶子尖叫起来,“这不是那个传说中瘟神莲花公主的神庙吗!”
灵沐沉默,看来她真是在凡间臭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