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寒风呼啸,素雪纷飞的夜色之下,熄灭的灯火过后是安然入睡的打鼾声。
许多人劳累尚有一床被褥,许多人劳累靠着争强斗狠,尚能换来短暂的安宁。
破败的山庙,残缺的牌匾,桌案上的贡品碗掏了个底朝天。
十几个七八岁年纪的孩子发怒缠斗,其中一个身躯肥胖、脸大眼小的大个子最为凶猛。
三个围拢的孩子被一拳放倒,下劈的头槌磕得鼻血横流,另一个还未跑远,屁股上挨了一脚被蹬飞的老远。
“王八蛋,这是老子看上的地方,还不快滚。”恶狠狠说道的胖子拾起板砖,磕得一个上前的皮包骨满脸血。
“这地方够躺十几个人了,有必要霸占赶我们走吗?再说了这是你家吗?”余海斜睨了一眼,身后攥着拳头的三个孩子怒目相视,周围散布着杂草地面躺下了四个哀嚎哭泣的孩子。
“这是我李白侠看上的地,哥几个就想霸占,怎么,还有意见不成?”胖子双臂环抱,翕张的鼻孔迎着众人,彰显出不可一世的嚣张霸道。
“外面天寒地冻,你是打算让我们出去等死吗?既然想打,我们奉陪!”高瘦的孩子叫嚷道。
“奉陪?好,小爷几个成全你们。”胖子朝着身后的几个人努了努嘴,握着板砖的五个人呈半圆的队形围拢过去。
“等等,我要跟你单挑!”余海高叫道。
闻言一愣的胖子等人哈哈大笑。
“这帮混小子还玩单挑,直接揍了完事。”
“诶,既然想玩,小爷我也不是没有兴趣。”自恃身形高大的胖子冷笑一声。
余海快步如飞,投掷的板砖飞向胖子的面门,沉腰拧膝的鞭腿砸向胖子的右肋。
皮粗肉厚的胖子躲开板砖,抓住余海的小腿像抡沙包般将其丢了出去。
屈膝脚蹬台柱的余海舒臂送拳,加持冲劲的拳头落在胖子的脸颊,后者觉得脑袋响起一阵嗡鸣,扭腰摆臂的余海再次送出一记后手重拳。
后撤的胖子抓住同伴的臂膀摇了摇头,脑部的眩晕缓缓驱散。
“我要杀了你个小混蛋!”吐着粗气的胖子双手张开,以搂抱的姿态疾步奔来。
矮身从胖子腋下闪过的余海侧踢其膝关节内侧,当即跪下的胖子察觉到脖颈处的清凉,带有菱角的石块刺破皮肤,溢出一丝丝鲜红的血液。
“你玩阴的。”
“没说过不能用武器。”
咬牙啃唇的胖子撇过头去,眼角的余光瞧见搁在脖颈处的石头闪过一丝恐慌。
“服不服?信不信这石头很锋利!”余海的眼睛瞪得浑圆,不甘心的胖子察觉到他语气间的不善,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呜鸣的风声像是被极力吹响的口哨,余海透过残破不堪的窗棂看到,趴在青石地匍匐前进的小野狗,猛地被一阵袭来的狂风吹翻了身体,连着几个打滚飞到两米开外。
“外面风大,我们出去会死得。”胖子放低了姿态轻声道。
“别闹事,都是天涯沦落人,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你们也待着吧。”
胖子深深地看了余海一眼,招呼着同伴拾掇了一堆干柴跟杂草,篝火的点燃总算是为这个寒风刺骨的夜增添了一丝温暖。
“余海,为什么要让这帮混蛋待在这?”干瘦的孩子面黑牙白,望向胖子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怒意。
“算了,相安无事就好了,出去没地呆会冻死的。”余海的臂弯挽着膝盖,不自觉颤栗的身躯试图驱散来自门外的寒意。
胖子的同伴起身逼近,‘蹭’地一下余海未受伤的小伙伴纷纷站起。
几块黑硬的牛肉干丢给余海,他朝着胖子的背影指了指,会意的余海招呼着众人围拢着篝火坐下。
“你小子下手挺黑的吗?”胖子拍了拍脂肪堆积的包子脸颊,扭头对余海说道。
“不黑,就冻死了,我能不黑吗?”梗着脖子的余海挥舞着拳头。
“好像有点道理,这样把,你加入我的帮派,我任命你为副帮主,吃香喝辣怎么样?刚刚的牛肉干只是小意思。”
“拉倒吧,还帮派?我真要入了帮派怎么说也是打败帮主的人,怎么可能做个小小的副帮主。”余海将余下的牛肉干丢给众人,嬉皮笑脸地道。
“哟,还想谋朝篡位?你刚刚那叫胜之不武,懂吗?”棱着眼睛的胖子叫嚷道。
“帮主的位置先预留着,你这牛肉干是哪里来的?”
“叫声帮主听听,本帮主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你这算是威胁吗?”
“你觉得我要是告诉大家,他们对牛肉干会不会感兴趣尼?”
孩子的世界往往比起成人的世界更为纯粹,也许在前一刻是拳打脚踢的仇家,下一刻也会因为话机相投开怀大笑。
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也去过城镇街道上乞讨,但往往一天的成果都难以解决众人的温饱。
胖子提议去捞那些花和尚的钱袋子,余海起初并不同意,经过众人的一致决定后,无奈妥协的余海只能作罢。
这些油光满面的和尚假借下山化缘的缘由,多次进出妓院与酒肆,也许是出于被同门长辈察觉,他们通常会选择离寺庙很远的街道,正是因为如此,也给了余海他们下手的机会。
几次小试牛刀屡屡得手,不满足的胖子示意手巧眼快的弟兄多拿一些,只是余海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多次蹲在外头的余海看到这些酒肉和尚嘴角的笑意,只是不太明白他们屡屡放纵胖子等人的所作所为,难道是所谓的普度众生吗?
心头不解的余海将疑惑讲述于众人听,他们一致认为是余海太过敏感才会有这些荒谬的想法。
从酒肆出来的和尚踉踉跄跄地朝着北面的竹林走去,腰带上挂着装满酒水的葫芦,一路摇摇晃晃哼着小曲。
尾随的五个孩子眼见人烟稀少起了心思,背倚着竹子的和尚缓缓摊倒,竹叶上残留的积雪打着油光的脑袋上,也无法打消响亮的打呼声。
两个孩子握着弹弓瞅准和尚的眼眶,两个杵在路口望风的孩子打着手势,蹑手蹑脚的干瘦孩子伸入和尚的衣襟,有力的手掌擒住他的手臂,笑吟吟的和尚醉眼朦胧地看着孩子。
两块弹丸被被蓄力拉伸的弹弓攒射飞出,荡漾的气波遏止住飞驰的弹丸,拢合的手指抓住孩子的脖子将其高高拎起。
“洒家等了这些天,今天总算是可以尝尝鲜了。”和尚张嘴伸出的舌苔舔舐孩子的脸颊,这**的举动令众人震惊,片刻过后四个孩子握着板砖叫喊着冲了上去,抵不过和尚的拳脚,蜷缩着身子的他们在遍布积雪与落叶的雪地上哀嚎叫骂。
我是飞阳城的一名泼皮无赖,靠着坑蒙拐骗小赚了一笔,但热衷于美酒女人的我经常入不出敷。
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合计着赚笔大买卖,几番争论将下手的目标投向少林分寺。
虔诚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台阶至山麓下的山门口都可以随时可见他们的身影。
望着不断投入香火钱的功德箱,我们几个算计着干了这趟,绝对够吃好几个月,想得这,不禁为这次的决定沾沾自喜。
夜幕降临香客尽散,摸入寺庙的我们分头朝着不同的房屋寻找功德箱。
大殿烛光如昼,捻着念珠的老者身披红黄相间的袈裟,盘膝端坐在蒲团上低吟经文。
身后四个姿色不错的女子侍立着,不安的目光频频投向老和尚宽厚的肩膀,这种奇怪的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驻足观望的我贪婪地看着女子婀娜的身形,咽下的口水声格外响亮。
“罪孽缠身是前世化不解的仇怨,贫僧施展法力自然能为各位女施主驱邪除恶。”
“感谢方丈圣德。”左侧身穿翠绿连衣裙的高挑女子道,身旁三位女子相视目露喜意。
“施主跟我来。”老和尚的左手靠着香炉两侧左右一拧,佛像下的石台随着硌牙的开门声显现出齐腰的扇形入口。
鱼贯而入的我越发觉得奇怪,佛门净地怎么还会暗藏密道?
淡淡的檀香冉冉升起,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畅感。
神龛内有一尊混体漆黑,八臂持握兵器的邪佛佛像。
桌案上放置的香炉有三炷燃烧的香,老和尚脱去袈裟露出赤膊的上身,昏黄的烛光映照着慈眉善目的面孔增添了几分诡谲的狰狞。
“诸位施主体内邪祟作怪,唯有与老衲共和一体方能到达无上净土,你们可愿意?”
我摇晃着脑袋想要驱散昏睡的困意,粗重的呼吸变得急促,情欲的点点星火若燎原的焰火将仅存的理智吞没。
剃度为僧长伴青灯难道成了我后半生的写照?
苏醒后的我原以为会被毁尸灭迹,不曾想方丈饶恕我的性命,还对我说出家是最好的归宿,为我取了法号叫做行空。
曾几何时我一度以为是佛祖显灵,后来才知道这只是踏上阿鼻地狱的开始。
飞阳城商贾之家多为家中无后,上山求子的妇人按照方丈的指示沐浴焚香,吸入迷香的她们失去知觉,三个月后各自如愿以偿,纷纷上山叩谢并增添大量香火钱,得知其中缘由的我笑而不语,老和尚面容严肃地道。
“这不是罪孽,而是善行。”
日复一日,三年光阴似箭飞逝。
跟着老和尚习练武艺的我迈入凝气期中段,顶着少林分寺和尚的头衔,先前遭受太多奚落的白眼、被唾弃浑如死狗般的目光,如今被那些投以崇敬、敬畏的目光取代,我发现其实做和尚没有什么不好。
慈眉善目的面孔下俨然一副恶魔的嘴脸,安然入睡的女人提不起快感,老秃驴隐晦地告诉我,想要新鲜过瘾的货色,我欣然答允,哪怕是没有肉吃,喝口汤也是不错的。
深山老林再至隔壁城镇,年近古稀的老媪、豆蔻年华的少女、穷苦人家用钱摆平,商贾之家故作鬼神作怪之事,以驱法之名玷污女子清白。
与其是我是道貌岸然的和尚,倒不如说我是个真真切切的老鸨。
心中的惊惧从未抹去,我像是行走在钢线上兢兢战战的顽猴,一不留神就会坠下万丈深渊。
通过折磨、酗酒的方式发泄心头的恐惧,我如同行尸走肉的野狗,追随着本性肆意妄为,变得没有太多的顾忌与忌惮。
受辱的人质发出的哭嚎声助长了气焰,雄风大作的老秃驴驰骋战场越战越猛。
“大概他们都是一样的下场吧。”从我成为和尚的那天起,我再没有看到狐朋狗友与那四个姿色动人的女人,直到这些人质虐杀致死的时候,隐约察觉到这只是重蹈覆辙。
细腻光滑的皮肉是不错的荤菜,小孩的心肝浇上酱汁是可口的点心。
老秃驴的重口味感染了我,那些没爹没娘的小野种沦为猎物,回想着他们生前痛哭流涕的画面,颤栗的双手止不住兴奋的念头,动筷的手指不断地将一块块温热的心肝放入口中。
行空抓住小乙的时候笑着说还会回来找我们,经过几番探讨过后,胖人等人决定上山求方丈出手严惩恶徒,而余海则前往衙门向官府报案。
不耐烦的捕快例行公事随意问了几句,隐晦地告诉余海需要钱疏通关系,囊中羞涩的余海苦苦哀求,恼羞成怒的他们将余海轰出衙门,当夜寒风萧瑟,胖子等人没有归来。
三日之后,滂沱大雨融化厚重的积雪更添寒意。
嘴角挂着神经质笑意的和尚提着两个大包裹,健步如飞地朝着竹林深处跑去。
当余海看到摊开的包裹露出零碎、残缺的肢体,干涸的血液凝滞在皮肉的边缘,肥大的头颅在眼眶的部分露出两个深深的血洞,与血肉混为一块的破旧布料显然证明了胖子等人遭遇不测。
“下一个就是你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提着钢棍,我捡起石块不住地丢,被其周边的气劲震荡开来,反倒被石块的菱角刮伤了脸颊与手臂。
“天,你若真的有眼,为什么不杀死这些该死的畜生!”目眶欲裂的我捶地嚎叫,清凉的液体划过脸颊,宣泄着弱者的无奈。
簌簌抖落的深绿竹叶飘飘洒洒,遮罩黑袍的男子打着斤斗落下。
脸色阴沉的和尚握紧了钢棍,男子踱步踏行,枯萎折腰的植被再度唤醒活力翠绿如洗,只是等到他相隔五步的间距过后,翠绿的植被迅速萎缩枯黄如铜。
“黄泉路畔了却今生往事,奈何桥上回望尘世浮沉!今日是你的命数,你可知罪?”男子的周身漂浮着氤氲的漆黑雾霭,凄厉哀嚎的哭叫声不断发出。
“装神弄鬼!知道我师傅是谁吗?”和尚棱着眼没好气地说。
“命数已经,今日都是你们师徒的命丧之日。”
和尚的死像是被脚踩的蚂蚱那般脆弱不堪。
男子孤身赶赴少林分寺,夜色浓郁众僧安睡,与方丈鏖战的男子受了重伤逃脱了寺院,翌日的清晨僧侣发先了老和尚赤身露体的尸体,不久后老和尚的罪行被越来越多的受害人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