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假日大酒店。体壮如牛的田喜九带着新婚妻子从市面上刚开始出现的出租车里下来。
迎宾小姐引导新婚夫妇款款步入豪华的酒店大厅。身着白色连衣裙的颜如玉美少女稚气未尽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新婚少妇绰约妩媚的风韵,集东方女性的温柔娴静与西方女性的雍容华贵于一身,让恭候在大厅中市内各路见多识广的年轻精英们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共同的赞叹——哇,好一个超凡脱俗的天人!
市团委公关部长铁嘴儿率众迎上,热情地同新婚夫妇握手寒暄“欢迎你,田书记——半截河年轻有为的后备干部、边城的明日之星。田书记新婚燕尔,不忘老朋友,百忙之中偕美丽的夫人前来作客。实在令人感动,非常感谢。”
田喜九故做谦逊地说“给大家添乱了。”
一个老战友抓住田喜九的手,使劲地摇晃着说“老弟,真有你的,逮着个这么迷人的尤物。”
田喜九满脸得意地“过奖,过奖。”
“尊贵的田夫人,你今天让我的兄弟们大开眼界,大饱眼福,如临春风。”铁嘴儿施展著名主持人的风采,夸夸其谈,陶醉在三寸不烂之舌带给他的愉悦之中“田书记,什么是贫穷?什么叫富有?也许我们银行存折里的数目字比你多了几个点,可是,在你夫人倾国倾城、羞花闭月的容颜面前,我们都是一群一貧如洗的乞丐。”
田喜九“不好意思,献丑了。”
战友“田老弟,我们一起扛过枪、站过岗。你金屋藏娇,可不能有了娇妻就忘了难兄难弟呀。”
田喜九愉快地叫道“哓——哓——?”
战友“说中国话。?”
田喜九“不会的,不会的。?”
战友“那我们一块上深圳去参观的时候,为什么到了北京你就打道回府,说啥也不再跟哥们儿一块往南边去了??”
田喜九“嘿嘿,我感冒了。?”
战友“感冒了?一定是想嫂子了。岀去没几天就受不了啦,这辈子你是做不了和尚了。”
田喜九笑而不语。?战友“把娇妻扔在家里去当苦行僧,实在得不偿失,要是我也非感冒不可呀。”
颜如玉“他的确感冒了。南方太热,咱们北方人适应不了。?”
铁嘴儿“夫人所言极是,到了南方,你就是钻到水里,趴到水泥地面上也凉快不了。整个晚上就象个大蒸笼,让你难以入眠。?”
战友“现在,咱们这边不是也热得水库都快要干了吗,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的了?”
一个戴眼镜的人说“据说,厄尔尼诺来了。 ”?战友“厄尔尼诺?何许人也?黄头发还是蓝眼睛?现在,中国这块大肥肉,不管是什么三島四郎、还是诺夫斯基,个个都眼馋得直淌含拉子,难道,厄尔尼诺也想来分一羹??”
眼镜先生“厄尔尼诺不是黄头发,也不是蓝眼睛,它是来自南太平洋……”
没等眼镜先生把话说完,人们就争先恐后地替他往下说——?“南太平洋島国,部落酋长,又红又黑。”
“赤身裸体,就身子下面围点树叶。”
“鼻子上插着钢针,面目狰狞。”田喜九也不甘落后,忙不迭地插了进来,一边扯起两个腮帮子,呲牙咧嘴,大作鬼脸,惹得众人一阵堂大笑。?“女士们、先生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管他来自南太平洋,还是北冰洋;也不管他是红,还是黑。好客的中华民族一律欢迎,保证让他一醉方休,找不着北。不过,在厄尔尼诺大驾尚未光临之前,还是请各位朋友先为我们的友情干杯!”公关部长铁嘴说罢,举酒杯站到田喜九的面前“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切都在这边。”
田喜九受宠若惊,站起来,把三杯酒倒在一个大杯子里,举起来 ,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翻过来,一滴不剩。
众声喝彩“夠哥们儿意思。?”
田喜九愉快地说“谢谢!这是我们半截河的规矩。?”
“好样的,是一条好汉。”说罢,铁嘴儿一个华丽转身,站到了田喜九年轻美丽的夫人面前,向她彬彬有礼地深鞠一躬“夫人,谢谢你给我们带来这样一个温馨而又迷人的夜晚。夫人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人才,夫君是我们的老铁,他早已答应我们前来市团委共事,可以为我们美好的明天喝一杯吗?”
颜如玉“不客气,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能象男同胞一样交朋好友是件令人羨慕的亊情。”
美酒飘香,血管膨胀。年轻的精英们同丈夫一番恭维、一番神侃过后,立刻都转向他年轻美丽的夫人,加入到向她致敬的行列中,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团团围住。为她干杯,为她欢笑,把最热烈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把最动听的话语都献给她,毫不吝啬他们的溢美之词。?酒过三巡,餐桌周围除了闷头吸烟的田喜九,就只有被妻子抓住不放的战友还坐在椅子上。
“美是人类的共同财富,爱美之心是人的天性,谁都无权干涉人们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需求。任何阻止人类享受美的行为都是愚蠢的、自私和不道德的……” 面红耳赤的战友我自己失去的自由大发牢骚。
刺耳的牢骚、男人们向美丽夫人大献慇勤时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让田喜九的头越垂越低。
战友的妻子投向被众人遗忘了的丈夫的目光中满是怜悯,她为田喜九斟满酒杯,邀其共饮,被谢绝。
有增无减、无休无止的热情让颜如玉难以承受,坐在椅子上的丈夫孤零零的身影让她感到压抑,无心再跟他们继续周旋,只想回到丈夫的身边。只是,她不知道如何从围得水泄不通谈兴正浓的人群中摆脱出来,便把目光投向丈夫,期待他的帮助。
丈夫却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颜如玉终于不顾一切地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战友也从妻子手中挣脱出来,端着酒杯,冲颜如玉喊道“请等一下,宁拉一屯,不拉一人。”
“对不起。”颜如玉躲过战友,坐到丈夫身边。?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桌边垂头丧气,一直被冷落的丈夫。
喧哗的酒宴顿时声息皆无。
颜如玉“咱们回家吧?” ?田喜九好象没有听见。
颜如玉“……我头痛……我们回家吧。?”
田喜九狠狠地甩掉灼痛手指的烟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人们忙为他斟酒,倒了半杯,瓶子里就空了。?众人“拿酒来。”
双人床上,田喜九翻来复去,痛苦地折腾着。
颜如玉擦拭按摩丈夫的额头。?田喜九双眼紧闭,嘟囔着“他们不怀好意,都不是朋友,你没有朋友。”
颜如玉“我没有朋友,也不想交朋友,只要你有朋友就行了。”
田喜九“你的朋友没有我的朋友多。”
颜如玉“好了,脑袋还痛吗?喝点蜂蜜水吧。都是我的不对,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田喜九哼了一下就没动静了,实在是太累了。
夜深人静,颜如玉静静地坐在丈夫的身边,没有一点睡意,拿起拆散了的插头试着往一块安装。
洒满日光的窗帘。
双人床上,夫妇二人还在酣睡。
敲门声,田喜九翻个身,头又扎到枕头里。
“快起来,妈来了,今个不是让妈来吃饭吗?”颜如玉说着坐起来,急忙下地,推开房门,门外站着苗笛。
看到面色红润、睡眼惺忪,身着内衣的颜如玉,苗笛不好意思地说“还没起来?对不起,打扰了。”
见苗笛手中的盆,颜如玉说“没什么,你要用水?”
苗笛“忘接了,田书记呢?”
颜如玉“还没起来,今个礼拜天。”
苗笛“噢,忘了今个是礼拜天,影响你们休息了,真不好意思。”
颜如玉“不客气。住邻居,谁不用谁。”
听着厨房里的谈话声、舀水声,田喜九皱紧了眉头,身子又翻了个个儿。
送走邻居,颜如玉回到屋里穿衣服“现在水来的时间太短了,不少上班的人家都接不着水。”
田喜九“一大早就来敲门,礼拜天也不让人多睡一会儿。还有没有点礼貌了?还是个老师呢,烦死人了。”
颜如玉“咱们不是也用过人家吗?邻居住着,不能计较这么多,谁不用谁。”
田喜九“你们就用吧,今天你用点水,明天他用点火,后天说不上又想要用点什么了?”
颜如玉“住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说这些用不着的。”
田喜九“你们不光是邻居,还是同事、老同学。”
颜如玉“不是一届的,就是在一个学校里念过书,过去都不怎么认识。”
田喜九“不怎么认识?那怎么还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能把你娶到手,也要跟你住邻居,做同事,有生之年好天天都能看到你。这不都是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的吗?他们想干什么?在学校还没唠够,又撵家里来了。”
颜如玉“脚正不怕鞋歪。”
“哼!”田喜九身子又使劲地翻了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