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王正先说“我不会跳舞、打麻将,你跟书记陪他们就行了。”
颜如玉“那好吗?你一科之长,不出面不好。”
见王正先不吱声了,颜如玉说“卖房子的老头又来了。”
王正先“买房时我的钱不够,当时说好不足部分年底给。可是,搬进去就不是那个样了。再来要钱,你就告诉他,房子不买了,退给他。”
颜如玉“还差多少?”
王正先“一千多。”
颜如玉“房子破点,可地点挺好,破点架不住收拾。别退,我妈手里还有几个钱,明个拿来给他,阎王爷不该小鬼的。”
王正先“你妈不用吗?”
颜如玉“一时半晌用不着,搁在手里也是搁着。”
到了单元门口,脚步蹒跚的田喜九就不让胖子送了“你回去吧,我家在三楼,你放心,走不丢。”
到了二楼,田喜九眼睛就睁不开了,趴在楼梯扶手上喘了口气,才又向上爬去,嘴里一边嘟囔着“一——二——三——”
田喜九敲门。
屋里人“谁呀?”
田喜九“高仓健,开门。”
苗奶推开门“喜九啊,我还寻思是谁呢?跟大奶还闹上了,今个怎么这么闲着?进屋坐会儿吧。”
田喜九“这是我的家,用不着你客气。”
苗奶“这不是你的家。”
田喜九“这不是三楼吗?”
苗奶“这是四楼。”
“胡说啥呀,我数着数上来的。别逗了,我没喝多,我睏,要睡觉,你回家吧吧,别在这儿闹腾了。”田喜九说着,就跌跌撞撞地挤进屋去,一头栽到床上。
苗奶“喜九,你走错屋了。”
田喜九“少罗嗦,滚你家去,别在这儿吵吵了行吧。”
苗奶急忙下楼去敲田喜九的家门,家里没有人。
苗奶家来了不少邻居。
方可欣“田书记,你不回自已家,上苗奶家睡啥?”
田喜九的回答是一阵鼾声和浓重的酒气。
女邻居“又喝糊涂了。”
方可欣“亏得这是苗奶家,要是我家非得把我吓死不可。”
苗奶“我也怕呀,天地良心,大家都别走。啊,燕,你可回来了。”
走进苗奶家,看到丈夫四仰八叉躺在苗奶的床上,颜如玉皱起了眉头“苗奶,他又喝酒了。”
苗奶“我跟他说走错屋了,他还不信。”
颜如玉“苗奶,真对不起,你老就多担待点吧。”
田喜九“回来晚了,不赶紧睡觉,还吵吵个啥呀?”
颜如玉“你走错屋了,快起来回家吧。”
田喜九“闭灯,半夜三更的,点这么亮的灯干啥?”
颜如玉把孩子交给方可欣,给丈夫穿鞋。
苗笛揹着田喜九下楼,满脸的怒气。
颜如玉“苗奶,吓坏了吧?”
苗奶“没有,我这么大岁数不怕他”。
颜如玉“苗奶,今天这事多亏是在你家,换个地方就麻项了。大奶,我和苗笛是同事,都是你的孩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老就多担待点吧。”
走出环保科,颜如玉说“现在回家可以吃口现成的了。有人呆在家里把饭莱弄好,等你回去,把它们热热乎乎地端上来,也挺不错呀。”
王正先“不是让他去做副书记吗?”
颜如玉“郝书记让他去水库锻炼锻炼,也能多挣几个。”
王正先“他应该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不想干慢慢再说。”
颜如玉“他不去。觉得没面子,过去,团委书记离职时都能进个豆,做正职。让他去做副职,平调,想不通。郝书记也是团书记出身,他应该理解年轻人,照顾照顾青年干部”。
佟福荣“别肚子痛埋怨灶王爷了,郝书记对他就够照顾的了。没想到燕子说话也有不讲理的时候呀。”
颜如玉瞅了一眼佟福荣没有再吱声。
一上楼就听见家里有人吵,颜如玉急忙进了屋,关上房门。
田喜九正在屋里冲饭店来的一个人发火“让你们老板来。太不仗义了,在位的时候,见面总是点头哈腰,哥们儿长哥们儿短的。不在位了就不认识,找上门来,这叫什么哥们儿?”
饭店的人“我们老板也不是光认钱不认人的人。可是,你们吃饱喝足,嘴巴一抹就没事了。今个推明个,明个推后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白纸黑字,都是你签的字,三千块,不多,给吧。”
颜如玉“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田喜九“这些都是公款消费,你找团委要去。我都交待给他们了,有钱就給了,黄不了你们的。”
饭店的人“你们什么时候有过钱?他们要是能给,我还来找你干啥?他们不想给你揩屁股。打酒的管提瓶子的要钱,给吧,我们跑不起这个腿。”
颜如玉“别生气,现在不是都这样吗?”
饭店的人“我们老板说了,不给钱就法庭见。”
田喜九“法庭见就法庭见,谁还怕你咋的?”
“那你就等着吧!我没功夫跟你闲磨牙。”饭店的人扔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田喜九“简直是一帮黄世仁,从来没见过还有这样的人。”
电话铃响,田喜九接电话“哪里?知道你是饭店,我问你是哪个饭店?我不欠你们的,你找单位要去。以后再少往家里打电话,讲点礼貌。”
颜如玉“别急,有话好好说。不就是欠几个酒钱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田喜九“我一没偷,二不抢。除了你,他们我谁都不怕。”
颜如玉“怕我干啥?”
田喜九“怕你瞧不起我。”
颜如玉“别瞎寻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蛤蟆蹦着走。”
田喜九“你要是变心了,瞧不起我,我就出家去。”
颜如玉“别净寻思用不着的,这辈子你就别想出家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将来,就是要饭,也要跟你一块去要。你要是在前面捡菜帮,我就在后面给你拎筐。卖大馇子粥咱们也要把欠人家的还上。只要以后你别再跟他们胡吃海喝瞎造祸,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外面还欠谁的吗?”
田喜九“没有了,再谁都不欠了。”
敲门声。
田喜九“要是找我,就说我没在家。”
颜如玉推开门,看见妈妈抱着田甜站在门外。
妈妈放下孩子,瞅了一眼田喜九,门也没进,扭头就走了。
晚上,田喜九喝得烂醉“不能活了,田甜,把刀给爸拿来。”
吓得孩子直喊妈。
颜如玉从厨房跑进来“你们这都是咋的了?”
两个人都不出声,只是落泪。
颜如玉对丈夫说“说话呀?到底怎么了?哭啥?一个大老爷们有啥不能说的?别吓着孩子。”
田喜九呜咽着说“……我不能活了……”
颜如玉听了一怔“怎么还寻思那些事呀?一个大男人跌倒了就爬起来,不能这么没骨气。不做正职照样工作,重打鼓另开张。若是累了,你就先在家里歇几天,家里有个火头军也挺不错。”
田喜九“……你瞧不起我,你妈也不用好眼睛瞅我,在领导跟前也不得烟抽。为了你,我拒绝了书记的妹妹,把书记得罪了,现在都来找我的小脚,给我小鞋穿,弄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能活了……”
颜如玉一听就火了“你要是后悔了,就说点痛快话,你要能给自己的话做主,明个咱们就去办离婚手续。现在还不晚。我自己领孩子也不是不能过,饿不死。”
田喜九“这辈子我算彻底废了,还活个什么劲,不如跳河算了……”
王正先在集市上理发,纸牌子上面写着“两元”。
江远芳蹲在不远处卖榛子、榛蘑和木耳。
不知从哪儿突然刮过来一阵旋风,把支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刮倒
随着一个“叮当”的响声,一个飞来蹦去的小铝钵和几张大小不一随风飘荡的纸币在集市上引起一阵混乱。人们急忙帮江远芳四处去抓小铝钵和钱。
混乱过后,理完发的王正先发现有一张五元纸币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他的脚下。
王正先把钱还给江远芳。
江远芳“谢谢姐夫。”
王正先“啊,都下来了?”
江远芳“眼睛挺好使,是个老山人。”
王正先“给我来一袋。”
江远芳把榛蘑榛子和木耳都给他装了一袋。
王正先给钱。
江远芳不接“不要钱。”
王正先“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採的,我不能剥削你。”
江远芳“什么剥削不剥削的,你刚才给了。”
王正先“那是你刮飞的钱,怎么就成了我的了。”
江远芳“只要你乐意吃,对口味。就尽管来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正先“你金姐可稀罕这些山货了,你不要钱,我们就只好不吃了。”
江远芳“别不吃呀,掏钱吧,一共五毛。”
王正先“这可都是山珍,那样还不得几块,”
王正先扔下十块钱就走了。
江远芳“别走啊,还没给你找钱呢。”
王正先“不用找了。”
女伴问江远芳“好朋友?”
江远芳“我们是同学,不能让人家白给你捡钱。”
女伴“一看就是个有知识人的样。”
江远芳“一个丑八怪。”
女伴“我还寻思他真是你的姐夫呢。”
江远芳“住的挺近,一个地区的,我和他媳妇是干姊妹。他媳妇姓金,是日本孤儿,我们处的比亲姊妹还好。姐夫多才多艺,别看他不言不语,话不多,可是,能写能画,出身不好,大学没念完。半截河书记跟他可好了,说他是半截河文化水准的最高代表,新村环境建设的总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