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各种忙乱,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过了元宵,年也算过完了。
贤虽然心系父亲,心情不大好,但仍要每天照顾逍荣,除了按时服药、针灸,平日里她便陪他聊天。有时派人去接清雪过来,雅琴必与她同来,只不过她心有芥蒂,每每总生尴尬,贤便不怎么经常去接清雪了。
这日午后,胡大夫又来诊病,看见逍荣已经下床来,正坐在窗前品茶。过门没多久的林少奶奶亲自泡茶,手持紫砂茶壶,轻扬皓腕,丝丝雾气伴着滚烫的茶水冲入细白小巧的瓷杯中,西湖龙井的淡淡清香便扑面而来,杯中绿茶如西湖莲叶随波荡漾。
胡大夫先笑赞了一声:“好香!”
逍荣抬手示意他在旁边坐下,说:“胡大夫来得巧,不如先喝一杯再看病好了。”
贤已经另倒了一杯茶,让小兰端过去,胡大夫站起来接过,品了一口才说:“该我今日有口福,能喝到少爷珍藏的茶,还是少奶奶亲自泡的,更加难得了。”
逍荣轻轻一笑,说:“这茶就是我这次从杭州带过来的,虽然是难得的明前龙井,也是去年的陈茶了,要喝新茶还得等几个月才有,到时我若好了,必送先生几两茶叶。”
胡大夫喝完了茶,便说:“那感情好,我先谢过了。今日茶喝过了,我先给少爷看看眼睛恢复如何?”
逍荣也放下茶杯,微拧了眉说:“似乎不大好,前些日子我还能看到些许光亮,这几天竟是两眼一抹黑,还有些隐隐的干涩,不知是何缘故?”
“哦?怎么会这样?”胡大夫紧张起来,忙上前撑开逍荣的眼皮,仔细查看他的眼睛,逍荣的眼珠虽然仍然黑亮,却没有焦点,眼白却隐隐泛黄,显出些异样的不详。
胡大夫心有疑虑,便问道:“不知少爷今天的药按时喝了没?”
贤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不妥,忙说:“中午的药喝过了,午后这剂药正在煎着,还没到时辰。”
胡大夫想了想才说:“能否方便让人带我去厨房看看煎药是否妥当?”
逍荣不解的问:“要都是按着先生您的房子,从我们自家药铺取的药材,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
胡大夫摇了摇头说:“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我还是先去看一眼才能知道。”
逍荣便让小兰带胡大夫去小厨房,贤自己也疑惑,便跟着同去看看究竟。
小厨房就在百梅园的西北角,现在还没到准备晚饭的时间,厨子们正在歇息。只有梅香在守着药罐,她不过十六七岁,平素不大言语,但是心细又衷心,这会子煎药便一动不动的看着火,听见小兰叫她才抬起头来,看见少奶奶也跟着进来了,忙站起来行礼。
胡大夫顾不上客套,自己先揭开药罐仔细的闻了闻,药材熬了没多久,还能看出来不同材料原来的样子。他闻了半天没出声,又将药罐盖上了,看见旁边桌子上还有一袋没有煎的药,便拆开来细细看过。
贤见他紧皱眉头,似有不妥,便问道:“胡大夫,这药材都是按您的方子抓的,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胡大夫摇摇头说:“就是没什么问题才奇怪,少爷眼底泛黄,似乎是伤肝所致,我开的药中并无此种成分,我担心是药材不够好所致,方才细细查看并无这等情况。”
贤担心的问:“那到底是什么药材会致使眼底泛黄呢?”
胡大夫摸了摸胡子,说:“是药三分毒,许多常见药材也会导致伤肝,比如大黄、白芨、何首乌、麻黄还有雄黄,甚至砒霜这等毒药。单看药方所开用量,过多都会有害。”
他们回到主屋,逍荣仍坐在窗下,听到声音便站起来迎着问道:“胡大夫可有何发现?”
胡大夫忙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能是我多虑了。不如我再给少爷您诊诊脉吧?”
逍荣撑着拐杖说:“需要我躺到床上去吗?”
“不用了,您坐着就好。”胡大夫忙上前扶着他坐下,突然才发觉有什么不一样了,惊讶的问道:“少爷,您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吗?”
逍荣笑道:“是啊,那位顾大夫不愧是正骨圣手,我躺了不到一个月腿已经不怎么疼了,就下地来试试,虽然还不能走,但拄着拐杖也可以勉强站立。”
胡大夫试着问道:“少爷,我能替您摸摸腿上骨头吗?”
逍荣点头自己将长衫略掀起一些,胡大夫蹲在地上仔细的摸着他的右腿小腿骨,又卷起裤脚看他的伤势,原本被马踩伤的地方只有淡淡的痕迹,从外表看来竟似已经完全康复。
胡大夫站起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由衷的叹服:“这位顾大夫果然名不虚传,伤筋动骨三个月,看来少爷您不需要这么久就可以健步如飞了。”
逍荣笑了笑便说:“腿伤还还说,眼睛看不见才是更大不便,若不能复明,就算手脚齐全,也难健步如飞啊。”
胡大夫有些窘迫,尴尬了一会才问:“不知道那位顾大夫开的是什么药方?老朽能不能见识见识,以后也能帮别人治伤。”
逍荣说:“顾大夫说正骨是关键,若不能一次接准,以后再弄就麻烦了。至于恢复调养,他讲究以形养形,要我每日都喝骨头汤,骨头才能长得更快。不过他也有独家秘方,不是汤药,而是一味壮骨关节丸,每日服用三粒即可。”
他说完就就小兰拿了一颗过来,递给胡大夫:“您能看出这是哪几味药做的吗?”
胡大夫仔细的闻了闻,摇头说:“我能猜出有哪几位药,不过光凭气味不能全部弄清楚,这药丸颇为精致,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逍荣说:“那这颗药丸就给您好了,我这里还有很多。待会顾大夫也会来诊病,不如您留下来当面问他可好?”
胡大夫笑道:“这是独家秘方,他估计不会愿意说,我也不能这般唐突相问。不过能够认识这位高人也好,我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吧。”
他看了看那药丸,才记起自己的工作,忙说:“我现在就给您针灸吧,还有这明目的药方我得休息一下,加一味护肝清目的药材。”
针灸就得要逍荣躺在床上,贤和小兰上前扶着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那根拐杖并没派上用场。胡大夫拿出自己的药箱,专心致志的给他施针,虽然是大白天的,屋里还点了油灯,他不敢看错一份,
贤在一旁屏息凝神静静看着,虽然逍荣面容平静毫无痛楚,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提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