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两人,一杯一盏都端着虚伪,在彼此试探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南韦闻靘握了一杯茶在唇边,不饮,抿着红唇,自尘拜无霁来到后第一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神色也带了几分认真,“本殿知道五爷在想些什么,谁能想到五年前一别,你我会在宁州这种小城相遇,五爷也不必费心去查本殿来尘国的目的,不妨与五爷坦言,本殿来此,是寻一个人。本殿也可与五爷保证,此人与尘国的国事没有任何牵连,如此五爷可放心?”
尘拜无霁风轻云淡的看了他一眼,似是并不关注他来尘国的目的,淡然一笑,“南韦公子言重了。”
南韦闻靘端着茶杯隔桌相敬,“本殿身体不好,以茶代酒,多谢五爷。”
尘拜无霁举杯,一口气饮下杯中酒,随后眼神黯晦的扫了一眼亭上,对南韦闻靘一笑,道:“今次有劳南韦公子照顾本王爱妾,公子日后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他日本王若‘拜访’你们韦国,到时还要请南韦公子尽 ‘地主’之谊!”
南韦闻靘点了下头,“这是理所当然,本殿‘仰仗’五爷之处也颇多,日后五爷有何‘需要’,本殿也定当尽力。”
尘拜无霁意味深长的道:“南韦公子客气了。本王也有公事要忙,以后的时间南韦公子多数还是要靠自己的。”
“无妨,之前不也一直是本殿一个人吗?”南韦闻靘没有笑意的呵呵一笑,“难得五爷记挂那么久远,本殿没齿难忘。”
絮濡沫吃饱喝足,有些无聊的随手从桌上取过南韦闻靘放在手边的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什么,什么水什么出三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二…真够二的,就不会好好写么,急着投胎啊。”
以为自己说的声儿很小了,几乎都没离了唇,却让南韦闻靘刚饮下的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她,不识字?
尘拜无霁低沉的笑声也浅浅漾开,也不知是在笑絮濡沫还是笑南韦闻靘。
若说之前他的笑如百花春风绽,那此刻,他的笑便如秋月下葬百花沉重的厚土,低埃深尘,漾满磁性。笑声稍纵即逝,但心里却似盖了一层暗香,让人久久回味。
尘拜无霁起身,如轻云舒展,淡然道:“有劳南韦公子的款待,天色已晚,本王带爱妾就此告辞了。留步。”
絮濡沫见他转过眼眸望向她,也只好站起身对着南韦闻靘盈盈一礼,表示感谢,他很满意她的识时务,长臂一挥,将她揽到身侧。
南韦闻靘盯着絮濡沫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伤感,“五爷慢走!来人,送五爷。”
尘拜无霁温和一笑,“不必!”
刚转过身要离开,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转了回来,淡然道:“差点忘了提醒南韦公子一声,眼下本王到了这宁州,宁州估计会因此出一些乱子,公子最近尽量不要出门,以免被人利用或者陷害。言尽于此,公子留步!”
说完也不待他回话,径自牵着絮濡沫出了向风苑。两人一起钻入门口停着的一辆豪华
马车,车内奢华精致,宽敞温暖,四处多个暗格,车壁四周也垫着厚厚的棉絮,就算马车翻倒也不会摔伤,车门两侧悬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映照着车内似雾霭般的迷离。
尘拜无霁只在她上车时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没再注意她,眼睛望着未知的一处,狭着眼眸思索着。马车缓缓行起的同时他的声音也沉凝的响起:“无月,去查一下他要找什么人?必要时可以去趟韦国。”
外边的无月低低应了一声后,离去。
他毫无间隔的继续吩咐道:“无缰,盯着向风苑,记下一切来往之人。”
无疆应了一声后,离去。
“无痕,找两个好手跟着他的两个亲卫,一个墨浔,一个瞿瑾。他们功夫都极好,尽量小心些!”
无痕勒缰离去。
尘拜无霁顿了片刻,随后又道:“无眠,两天内送来宁州总督应顺棋近十年的为官吏治,不论褒贬,事无巨细。”
无眠领命而去。
“无寒,你速出城,接应之珩,告诉他先别进宁州城,在城外三十里处驻扎。”
絮濡沫心内有些发紧,内力被封的情况下,若不是他一个一个的吩咐下去,她竟然不知道在他身边有这么多属下随从无声无息的潜伏在暗中,那些人像他的影子一般不易察觉。
尘拜无霁吩咐完后,并未在意絮濡沫的想法,他懒懒的倚下身子。
据银狼上报的消息称,南韦闻靘十天前到的宁州,之前在故州附近也出现过,并且逗留了不短的时间,那就应是如他所说是来寻人,而且所寻之人看来也不一定是在宁州。忙着找人却还有时间去参加什么竞仙大赛,更因此派出属下到处搜罗美女,看来他要找的应该是个女人,他的属下掳走安羽应该纯属巧合,但是,南韦闻靘与东禹桦韶都到宁州寻人,这就有点太巧合了。他们要寻的人一男一女,很显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有没有可能,他们要找的人是有一定关联的?
絮濡沫望着男子微拢着一对漂亮的乌眉,似两条墨龙,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已经忘记了车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她叹气,和这种美的天怨人怒的男人在一起太打击人了,她现在严重缺乏自信心,又等了许久,她终于受不了这被忽略的感觉,开口道:“你是五王爷?”
尘拜无霁被打断了思绪,只是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絮濡沫一直惦记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个名字,急切的问:“你刚才提到白玛,她在哪?”
尘拜无霁淡然的摇头道:“本王不知。”
絮濡沫闻言一愣,“不知道她在哪?那你干嘛跟我提这个名字?”
尘拜无霁挑了挑眉,有些无赖的笑道:“本王只是提了这个名字而已,也没说知道她在哪。”
絮濡沫语塞,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的确只是提起那个名字,但是以他的身份和他当时提起这个名字从容淡定的表情,是个人都会以为他知道那人的下落,她明白他在南韦闻靘那里跟她提起白玛是要她跟他走,他聪明的利用了别人的自以为是。
他也自以为是的以为她是安羽,但是这不是关键,让絮濡沫心惊的是,她才刚下山不过十来天而已,之前曾听眼药说他从京都到天山马不停蹄的用了六七天,也就是说从他接到她离开天山的消息后再赶来的话怎么着也得半个多月,那他应该就不是专为她而来的。想到这她略微放下些心,但转念又想到他知道白玛知道她是“安羽”, 而且还是一国王爷,那么必定也知道安羽是前镇国大将军的女儿,那么,他此次从南韦闻靘处带走她是将她作为逃犯送到殿前让他荣获圣宠,还是为了从她处获取天山雪莲解净皇上顽毒?
似乎…为天山雪莲的可能大一些。
絮濡沫心念电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好吧,这事不怪你,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知道我叫安羽,我却不知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尘拜无霁微怔,这样一个普通的问题却是这辈子第一次听人问起,颇有些新奇,“尘拜无霁。”
哈,倚天屠龙记。皇家的名字怎么全都能跟她年代的事物联系起来,她不由心中一软,拖着长音半开着玩笑的道:“噢…无忌教主,阁下大名如雷贯耳!”
尘拜无霁一笑,垂了长睫不甚在意的问道: “你是听谁说过本王是教主?”
絮濡沫看到他凉飕飕的笑容已经心中微惊,如今听了他的话---你听谁说过我是教主?你听谁说过,听这话的意思他好像真的是个教主?什么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把这个问题从心里择了出去。虽然他依然带着笑,但那笑她怎么看怎么瘆人。
絮濡沫略带夸张的一声叹息,语气愤慨的道:“你若也喜欢看小说的话,我不建议你看这本倚天屠…虎记,这个明教教主张无忌太心软,爱美人不爱江山,让他属下夺了权。”
尘拜衍曜闻言眼中似含着一汪清浅春水,有些感触的重复道:“爱美人不爱江山?”
絮濡沫见他神情恍惚赶忙趁机转开话题,问道:“那个南韦公子是什么人啊?”
“他?”尘拜无霁看了她一眼,倚靠着车壁悠然道:“韦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