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腿向着亭下的石凳迈去,大腿内侧的磨伤跟烧起来了似的,灼灼的疼,瞿瑾见她靠近,有些防备的拉开那男子,目光狠瞪着絮濡沫,警惕的彷如她与他主子擦肩而过也会伤了他似的,至于嘛,又不是泥捏的,稍微碰一下就会四分五裂一般,难倒他不记得已封了她的内力吗,她现在也不过是个会点花拳绣腿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絮濡沫没好气的回瞪了瞿瑾一眼。
那男子被瞿瑾毫无防备的一扯,低低的咳了一下,只是这一声轻咳听在絮濡沫耳中如同炸雷一般,怎么可能,从他的咳声中她听得出,他的内脏已经功能退化开始衰竭,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男子那张苍白却漂亮至极的脸,一线细细的暗红自他潋滟的红唇一侧,流向莹白的下巴,凝聚成一粒红豆大小的血珠,久久未落,平添一抹纤细妖艳的病态之美。
她眸光一凝,心中大恸,两步上前,将男子伸向唇边的手扣在手中,他的手比一般男人的手小些,修长而柔软,却冰凉的她一接触上便冷到了心尖,她却没心思去在意这些,刚刚看到他唇边流下的血,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缩,惶恐而担忧,刚探上他的脉象片刻还未来得及细查,他的手已被瞿瑾抢了回去。
瞿瑾完全不复一路而来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的模样,他满眼警告,脸色狠厉而残酷,若不是可能有监视之人在头顶,怕是此时已经对她下杀手了。
虽然只是片刻,她却已经探出端倪,他的脉象起伏不定,断续无常,明显是中了蛊被人控制了性命,一想到此,她便满心的愤怒,甚至不知道这滔天的愤怒来自何处,一心想杀了那个残忍祸害他的人,瞿瑾的眼神让她很不爽,但她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全不在意。
目光落在男子下巴的那线血红上,这种蛊她也莫可奈何,除非找到用蛊高手或者伴生的萤虫,不然就算取出他也难逃一死,一想到此,心情没来由的低沉下去,她毫不避嫌的用她雪白的宽袖轻柔的拭去,用口型问道:赤子蛊?
问完后,又声音转冷,朗声道:“看你诚意可嘉的份上,本姑娘答应你们,不就是参加个竞仙大赛吗,不过本姑娘有几点要求,你们若做不到那就算了!”
在看到絮濡沫说赤子蛊的同时,不仅瞿瑾就连那男子也身体一僵,对于赤子蛊三个字,男子更在意的是絮濡沫的触碰,怔然许久,眼睛已睁开,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有些什么,虽近却远,仔细看去,只发现一抹淡淡的深思,瞿瑾眼中的凶残狠厉已转变为对絮濡沫身份的浓浓防范和怀疑。
男子定定的望着絮濡沫,似乎想从她神色中发现些什么,许久,眨了眨眼睛,那眼里的朦胧越加的捉摸不清猜测不透了,“姑娘有何要求,但提无妨,靘竭力满足。”
“首先,我从小幽居深山,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一个月后便是竞仙大赛,这些现在学也来不及了,庆幸的是,我练过几年武,身体柔韧度比一般女子要好些,所以,我学跳舞应该会快些,你要负责给我寻个舞娘教我跳舞,如何?”
男子垂眸,却不小心瞟到絮濡沫洁白的袖口上一点殷红,如一朵红梅绽放雪中,冷傲艳丽,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表情像个小孩子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一般认真执拗。
看着他单纯天真的表情,絮濡沫心头一阵阵的柔软,也同个孩子一般将嫩白的小手伸出,极可爱的又掰出一根手指,道:“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我想说的第二点是,参加竞仙大赛其实也是我的本意,我也想夺得名次在宁州闯出一番名头,这样或许能让我娘能从某个坊间酒阁的传言里听闻到我的事迹过来找寻我,我娘已经失踪很久了,我很担心她,所以,这次大赛我会尽全力争取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男子眼睫颤了下,有些意外的抬起头,“安姑娘也是为了找人?”
絮濡沫担心白玛的安危,有些恍惚的点头,“嗯,叫我的名字吧,叫安姑娘的话我怕我娘听到了也不会在意就这样与我错过。”恍惚了一会反应过来,也有些意外, “你们不远千里而来参加竞仙大赛,也是找人?”
瞿瑾原本有些松懈的防范之心又提了起来,比之前更甚,赤子蛊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探查出来的,而且还知道了他们远从千里而来,不由他不怀疑,他到底掳回来个什么东西?
他冷冷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男子也露出极好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远道而来?”
絮濡沫无视瞿瑾杀人般的目光,淡笑道:“我谁都不是,至于如何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我胡乱猜测的而已。这北国特点呢,天干风烈,多山少水,一年里八个月有雪,十一个月有风,这里的百姓早已习惯严寒,常年劳作不论男女皮肤皆已干燥粗糙,反观你们府中的人,那些途中遇到的丫鬟下人,一个个都是皮肤水嫩,着装臃肿,显然十分怕冷,在门前迎我们的那个男人,牵马时我看到他的手冻疮无数,却都是新伤,显然你们都是来自南方,而且新到不久,尚未习惯极北严寒。”
“你倒聪明的紧。”男子眼中的朦胧褪了些许,嘴唇抿出一抹浅浅有些羞涩的微笑,那笑,稍纵即逝,若不是一直盯着,只怕一眨眼的功夫便会错过,淡的就像一只蜻蜓过水,涟漪一闪而复。
“主…主子,你…你…”
絮濡沫有些奇怪的看着瞿瑾一副不可思议仿若见鬼的表情,洋洋自得道:“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我这样观察入微头脑灵活才貌双全的女人?”
她无聊的打趣着,引的那男子又是含羞一笑,苍白如雪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可疑的粉红。
瞿瑾现在的心情,何止是狂风暴雨激荡澎湃,主子心里的苦,他都明白,自打他跟了主子,近十年了,他还未见他如此真心的笑过,主子刚才的笑,真美啊,真妖孽啊,真温暖啊,真欣慰啊,真替主子开心啊…
他就那样痴傻温柔的看着他家主子,那眼神看得絮濡沫一阵头皮发麻,暗地里用手指捅了捅男子,小声问道:“你身边留个对你有非分之想,又孔武有力的同性恋,你晚上不害怕吗,能睡着觉吗,你这小体格能承受的住吗?”
说完不再看男子愕然的表情,也不理会瞿瑾一瞬间黑下来的面孔,自顾自的坐在石凳上,两手托着精巧的下巴,扑闪着毛茸茸的大眼,带点小意的乞求,“怎么办呢,被人胁迫着马不停蹄赶了一天的路,水米未进,我现在真的好饿啊!”
男子略带嗔怪的扫了瞿瑾一眼,“你不饿吗,还不快去让人准备饭菜。”
瞿瑾一退,亭子里只留下她和那名男子,天干物燥,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两人彼此对望,絮濡沫纳闷的是,如此无语的情况下,竟然毫不感觉尴尬?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要找谁呢?人海茫茫,也不知咱俩谁会先找到。”
男子在亭下一角落座,语音轻缓的回道:“姓闻,名靘,叫我靘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