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为,樱子翁主这个问题很愚昧。”刘哲轻声道,“木次郎不死,津梁的余孽便不会死心,诸如翁主你这样的,不惜委曲求全在朕面前上演女盛体,欲以美人计瓦解朕……”
里亚美悲怆的笑了一阵子,她堂堂津梁国的翁主,木次郎的亲妹,却公然被轻视嘲讽如此,真是让津梁皇室的颜面尽失。她左手臂箍着刘施,右手却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刘哲,“为了蒙蔽我的眼,你宠幸荀昭仪,冷落沈昭仪,尊贵的大晋国皇上,你以为你隐藏的好,可你的眼神却时时刻刻都流露出对沈昭仪的牵挂,你想瞒住所有人,却唯独没有瞒住你想要瞒住的我。可惜那个蠢女人,却真的当真了!”
刘哲眼神黯了黯。
“报!”不远处有御林军飞奔而来,“瀛和驿馆的津梁余孽妄图劫狱,现已全部伏诛,木次郎已被我等处死!”
“好!”刘哲转头看向刘施,“施儿,你就当是为我朝捐躯了吧!”
听他这么说,傅老太妃和刘施同时叫了起来,“不!”
这时,御林军里有一个个头不大的小兵往前迈出了一步,“夫人生死未卜,皇上怎么能任由津梁贼人在我大晋的皇宫里如此猖狂呢?”
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刘哲不禁朝那小兵看去,只见他手里举着一枚小小的弓弩,弓弩上小箭的箭头发黑,那小兵道,“里亚美,这是我大晋勇士的弓弩,对于血债,我大晋的子民向来是要敌人用鲜血来还的。京郊的暗杀,你未能除掉我,眼下是不是万分后悔呢?”
说完手中小箭一松,疾驰而去,正中里亚美的左手手腕。猛一阵吃痛,里亚美松了钳制,刘施跌跌撞撞奔向了刘哲。
“当日,逍遥哥哥浑身被羽箭所扎,今日,我便以牙还牙,让你也成为箭猪!”
御林军们用手中的剑指向里亚美,气势如虹的吼道,“斩杀津梁贼人!斩杀津梁贼人!”
里亚美气急,右手把软剑抖得犹如灵蛇一般,却奈何快不过沈鱼手中弓弩,嗖嗖几声,她胸腹部全中了箭。不可思议的捂住伤口,里亚美上气不接下气,“你!!!!”
“忘了告诉你了,箭上被我抹了毒!”
不多会,里亚美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黑,圆睁着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暴尸三日!”刘哲轻描淡写的吩咐下去,御林军们便忙碌了起来。
大殿中的空气都冷凝了,刘哲看向沈鱼,欲走上前去,却在走了两步后生生顿住了脚步。
因为沈鱼手中弓弩正对准了他。
“小鱼?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声音低沉。
做什么?沈鱼冷笑,“当年你我被错抱,是太皇太后亏欠了你,可刘睿已经是半条命的人了,你却要将他赶出宫去。……我姨娘害了你爹娘,你就来杀我娘……我娘知道用鲜血和人命来保全秘密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她心中有愧疚,她也无意害你,她将你贬到陵城,想你安稳一身,她想保住刘氏江山,可到了最后却也被逼饮了毒酒。”
刘施一脸茫然,然而傅老太妃当日在长乐宫偷听了太皇太后和哥舒博容的话,心里却是极其明白的,她紧紧握住刘施冰凉的手,静静的听着。
“她无意害我?”刘哲冷笑,“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长歌公主爱上了我,我恐怕早已死在陵城了!想我儿时在皇宫里那么快活,却不知道幸福是建立在仇恨上的,从津梁征战回来的时候有人在城外拦驾,她告诉我她是我的母亲,我一方面暗中派人调查,另一方面还要用仇恨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每一步都是踩在了刀片上。”
“我原以为立你为后,就和幸福近在咫尺,可不想一番调查之后却得知,自己深爱的人竟是仇人的女儿,你就是当年被抱出宫的长歌公主。我没有办法舍弃你,但你的存在又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屈辱的人生。”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是为了揪出里亚美才冷落伤害你的,我想着,总归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只是我心里,承载的太多太多了,放不下……”
“舒夫人死了,陈明翰死了,我无法去报复,我只能恨那个用亲生女儿换自己前程的女人……她让我顶着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份活了将近二十年……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去对付她,我宠幸了荀茉,也是存了任由你误会的心思,后来你自请离宫,我准了,因为,我想着,一切都会随着真相大白而随风散去的……你我终是错爱了一场……”
“我不该姓刘,我应该姓萧……”
“而你,叫刘长歌,不是么?”
刘哲走向她,握住她的手,笑道:“长歌公主,我是真的爱啊,爱那个白玉簪,那爱本孟子,爱沈鱼……”
手上一用力,机关弹起,沈鱼手中的箭穿他胸膛而过。
“你若恨我,就当从未认识过我,更没有和你恋过一场……我不如许逍遥,他能毫无计较的守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我也不如乌勒,能千里迢迢前来只为带你走;我也不如刘斐,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护着你……”
他的身子越来越重,沈鱼心痛的无法言语,“不要这样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你能活着,怎么样都行……”
“刘陵还在长乐宫里……岐阳宫里有诏书,刘斐才是名正言顺的……我死了,你不要悲伤,你不是常说‘遇事险恶,不行就撤’,我只是太累了,想撤了……”
刘施发疯似的冲上去抱住刘哲,却沾了满掌心的血,她推了沈鱼一把,嘴里叫道,“你走开,走开!你不是什么长歌公主,他就是我的皇兄,我的皇兄!”
沈鱼死不放手,却在地上摸索到小箭,猛地插入胸口,“我用我的命来洗清我娘的罪过,下辈子,咱们都不要再恨彼此了……”
刘施看着眼前的二人就那么阖上了双目,吓得懵住了,只看了佛老太妃一眼,便晕死了过去。
风吹进大殿,殿中良久良久的沉寂,只袅袅青烟从鼎中冒起,似乎在说,一切浮华都不长久,宫中的恩怨,世俗之人都超越不了,要么在尘世,要么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