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待了三年,还有六天将开始第四个年头,夏天也要过去了。
这个夏天格外炎热,汗总是大颗大颗的落下,以前总是笑着对邻居说,小说里那些分不清汗水还是泪水的语段太荒谬了,怎么会分不清呢,傻不傻!现如今倒是我浅薄了,我的浅薄像是追随的苍蝇的拍儿,到处挥舞、蓄势待发。于是,我在轰隆隆轰隆隆的电扇底下,流着满面的汗水,浸润着我的眼眶。
我来这里已经三年了,送走了很多人,也迎来了很多人,算不上老人,几十年几十年驻扎的人到处都是。当然,也算不上新,熙熙攘攘的也摸透了这里。这里的人都笑着,这里的人安静本分,这里的人熟悉而陌生。
我当年来这里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折腾了许久,被我爸妈送来的时候满心欢喜,很是期待。可惜见惯了笑容,我也总是笑着,也就慢慢忘记了,我,是我呀!
我不喜欢夏天,因为我到了这里便无法遏制的胖了,夏天让我觉得我的体型异常笨拙,动不动就出汗气喘。这里没有树,我没有一片阴凉。邻居反驳我了,怎么没有树,外面有几棵呀。我不想称那些为树,那是去年死透了,今年绿化现栽的,明年还是要死的,或者这会已经死了,只是在消磨生命,我称它们为象征,就是象征。象征着我们也在搞绿化,我们这一亩三分地景色宜人、绿意盎然,象征着爱与和平。
被称之为象征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我胸前的牌牌,比如我眼前的那个人,比如我。
这里的背后是一片荒废的芦苇地,再不远就是火葬场和烈士陵园。邻居告诉我,老时候这里也葬很多人,后来城市规划建立了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陵园,所以清明节的时候,总能看见有人在那里画个圈边喊边烧纸钱,没有碑再不喊喊真不知道烧给谁了。这些事,我在这里三年从没听见过,邻居在这里两年也从未出去过,也不知道他怎么听见的。
忽然间,我意识到,我在这里三年了,我从未出去过,我从未出去过,从未出去过,从未出去过,我为什么不出去,我不能出去,我为什么不能出去,别碰我,离我远点,我想出去看看,我就看看,我一会就回来,我不能困在这里,让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再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四肢无力,瘫在一米二的铁架床上,望着床罩的顶,类似于大学宿舍的那种床上的帘子,我强烈要求装的,为此我努力的读说明书,努力学会拼接,最后是邻居帮我装好的,那个时候的他刚来,身体还很健康。现在,我叫他象征,也时刻准备迎来新的邻居。
我在这个罩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想挣扎着看一看外面,可是我没有力气和精神,我似乎要放弃那个我了。我没挣扎的勇气,我没有挣脱的果断,这里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要我怎样舍弃,怎么能舍弃?
可是,我不记得世界的模样了,我看见的树不是树呀,我看见的人是真的人吗?我,还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