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过去,一名战士已经归队,火车也终于在刹车的‘吱吱’声和轮轨间接触时发出的颤抖中缓缓减速,停了下来。本就喧哗不堪的车厢里更是掀起了又一阵骚乱的高潮,但火车上的乘警立刻展开全面戒备,虽然同样引起了阵阵喧闹,但却很快平息下来。车上那些不法分子也都因为乘警的频繁巡逻,而暂时放弃了乘机火上浇油的打算,列车上终于平静了。
窗外的雨水终于慢慢减弱,车厢里,王唯顶着滴答的雨水将车窗打开,天空中的云团依然在慢慢翻滚着。但王唯惊讶的发现,此时外面没有一点风。“是什么在给这些翻滚的云团提供动力呢?为什么连车内温热的空气和车外潮湿的冷空气最基本的对流都没有?”王唯皱着眉头,非常疑惑,却又难以想通。
正想关上窗子,一阵巨大的雷鸣声突然想起,震得车窗都微微发抖的巨大声响突然在耳边响起。天边那模糊的氧城上空的云团不断闪现出道道闪电,游龙一般的闪电不停地缠绕着云团,云层缓缓的下沉。密集的闪电在云团里拉扯着坠向氧城,就像龙卷风刚刚形成那样形成一条圆柱,却又并不旋转,天要塌下来了。王唯顿时愣住了,关到一半的窗子稳在了半空,迟迟没有放下……
数十秒过去,云柱开始和那模糊的氧城的建筑接触,顿时雷声大作,层层叠叠的闪电围绕着云团射向氧城,将附近几十公里的范围照得形如白昼。即便现在本来就是白天,却让人忍不住升起漆黑中,那世界末日般的感觉。刘团副身体微微颤抖着,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从军这许多年,这时看到的,似乎才是真正的武器。
刘团副呆呆的看着窗外那激荡澎湃的异象,手里手上颤抖着颠颠簸簸地抓笔记本记录着,嘴里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到:“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被云柱包裹的那数千平方米的地方,必定是被那密集的闪电,摧毁成了一片人间废墟。
云柱开始慢慢的旋转起来,起初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仅仅十多秒钟,风速便提升到100m/s。云团终于蜕变,形成了四川盆地自形成以来经受的第一场雷云风暴。
终于感觉到刘团副打破的那沉默,王唯总算清醒过来,“也许等救援队抵达那片雷击区域的时候,那里的人早就被烧得灰飞烟灭了。”忍不住想起那些人的遭遇,说:“数百道闪电对几千平方米的地方进行密集的轰炸……他们已经万劫不复了。”
“妈的,唯子,怎么办?”刘博志死死的盯着那看起来仿佛移动得非常缓慢的雷云风暴问道。
王唯摇摇头,看了看正在不停记录的刘团副,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知道,我们必须尽快上报情况……但是……”
“但是什么?”刘团副终于将现在的情况记录完了,听见王唯的说话立刻问道。
又看了看氧城上空不断抛洒出来的雨水,王唯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道:“氧城的大部分军事通信设施都埋设在氧城东面,直接通往成都军区总部。除非横穿氧城,否则最近的通信设施也有三十几公里远,若是徒步过去,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刘团副低下头稍微考虑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想外面尽快知道这里的情况,只能让火车马上退出磁场干扰范围给上面联系?”王唯微微点头,拔出一根烟沉重的点燃,说道:“这次灾难恐怕比汶川大地震更难收拾……”
氧城,雷云风暴顺着长江南北直扫,风暴将整条长江里的水全部抛洒四溅,带着致命电流的长江水和着沙烁被飓风抛洒出数公里之广的范围。远处看来,雷云风暴似乎是甩开了一个巨大的水环,水环笼罩的每一寸地方,忽明忽暗的闪电不停的穿梭其中。几乎可以让人联想到,氧城里可能随处可见来不及及时躲避的平民在滋养了自己几十年的长江水的洗礼下,逐渐烧焦,溃烂……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似乎感觉到氧城局势正在变得越来越残酷,王唯咬着牙,回过头来,看着车厢里数十个退伍士兵。“兄弟们,我们会死在这场雷灾里么?还好……雷云遮盖的范围还没远到家里……”想到这里,王唯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不过,这些兄弟们……他们好多人的家都在氧城中心,他们红着眼,含着泪,咬着牙,坚韧而有力的拳头正死死的握着。他们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那缓缓移动的雷云风暴,心里面多么期望那雷云能网开一面,不要到自己的家里去……
可是,天似乎并不买账,风暴突然势头一转,冲进城中心人口密集的居住区。
“妈……啊……啊哈哈……”的哭声突然响起,顺着声音,王唯看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兵,这个孩子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一个岁数稍大一些的老兵死死的咬住牙齿,用力的将他抱在怀里,大手沉稳的拍着少年的肩背。
孩子模糊的对着老兵哭喊:“班长……我家里……我……”
同样,刘博志看到风暴的位置,他强忍了一下,但始终没能忍住。双手捧着脸一边哭,一边缓缓蹲下,额头上的青筋紧紧的绷着。看到刘博志这样伤情,王唯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尽量不让它们掉下来,双手把博志拉起来用力相拥,嘴里喃喃:“兄弟……抱着我。”
刘团副想着自己十五岁大的孩子,此时恐怕……刘团副忍着红红的眼眶努力保持着保持理智,注视着身边的士兵。即便最坚强的士兵,哪怕能经受住钢铁般淬炼,铁一样的男儿,也再也经受不住,纷纷痛哭。“真挚的感情,化成风,轻轻的一吹,没人能够抵挡!”
半小时过去,车厢里哭声成片,没有人敢看那氧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不在乎氧城里再发生什么了,只求自己的亲人能在这难以抗击的天灾里苟活。
陪着刘博志哭了半响,王唯终于止住眼泪,将仍在痛哭的博志扶起来送到座位坐稳。王唯看向刘团副,发现团副也正在看着自己,二人相视点头。在两道目光交汇的刹那,王唯似乎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
雷云覆盖范围过于庞大,谁都不知道它会光顾些什么地方。即便王唯非常清楚的知道飓风来到雷云边缘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但他却不能拿整列火车的平民的生命用来冒险。
片刻,王唯勉强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向着列车长所在的车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