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守财这一番话说出,已经是在送客了。
陈胖子满口答应着,身子却向里走。他边走边道:“小姐在哪里,让我瞅一眼,解解痒,也不算白跑一趟,十多里地呢。”
楚守财心中暗道:“这个姓陈的,行事作风真是鲁莽,半点不像读书人。”
“小女不方便出来,陈公子如果真有诚意,还是下次吧。”
楚守财虽然嘴上客气,心里却已经开始骂人了。
“哈!这样啊,小姐不方便的话,不如我去见小姐吧,是不是这栋楼?楼梯在哪里?”陈胖子说着就要找楼梯。
站在外面围观的村民有的已经开始起哄了,楚守财的大女婿现在恨不得将陈立群一把拉过来塞进地缝里,实在太丢人了。
他拉起陈胖子的胳膊,对着老丈人告了罪,就往门外走。
“哎!王兄,王兄,你别拉我啊,让我上去和小姐见个面。”
王秀才心想:’见面,见鬼去吧,我怎么选了你?’
后又想想,自己选择这货,也正是这货憨,好控制,就又不再埋怨了。
王秀才走后,楚守财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唯独李光耀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快快快,叫几个长工都过来,把水车运河边去,我要试试水车。”楚守财敲着拐棍叫嚷道。
夫人却在一旁担忧的说:“老爷,那个陈立群若是数月之后再来,真要将乔儿嫁过去吗?”
“我呸,他想得美,这人就是个傻憨憨,还想娶我女儿,他休想,就算他真能中了举人,也别……”
楚守财说到一半突然转了语调。
“也别……想轻松娶走我女儿。”
“可是老爷,他可是县丞大人的外甥啊!咱得罪不起。”
楚守财忽的沉下了脸色。
“坏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楚守财看向夫人和两个下人问:“他真是县丞的外甥?”
“是的老爷,大姑爷亲口说的。”
“坏了坏了。”楚守财着急道,急得团团转。
“不是亲的。”李光耀淡淡开口。
“县丞只是陈胖子的堂舅,而且我敢肯定,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
楚守财问:“你怎么知道的?当真?”
李光耀指了指身后道:“就刚才,他们俩路过我家门口时自己说的,那陈胖子还说这亲要是不成得把两盒什么东西给要回去。”
楚守财转转悲为喜。
“太好了,走咱去试水车。”
这夫人像是个久不关心农事的,对楚守财的迫切心理十分不解。她道:“一架水车,有什么稀罕的,等吃了午饭,下午再去也不晚。”
“你懂个屁!”楚守财大吼。
“妇道人家,你知道粮食何时收何时种?你知道这场春旱意味着什么?夏粮闹不好要绝收啊!水车,水车,这是能救人命的东西。”
夫人很是不以为然。
“夏粮绝收了怕什么?咱家有的是银子和存粮,还怕饿着?”
“无知啊,夏粮绝收,那可不是咱楚家一户绝收,如今整个山东都在闹旱灾,我听说山西、陕西、河北、河南也都闹了旱。若是再持续一个多月,夏粮怕是真保不住了,到时秋收之前还不知要饿死多少人。现在多种出来一口粮食,到那时可能就是一条人命了。”
“那你应该广收粮食,囤积居奇。”李光耀道。
楚守财怒道:“士农工商,最无耻的就是商人,不生产一点东西,就只会刮剥民脂民膏,我楚守财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难道让自己晚节不保?”
李光耀没想到这老地主还有这觉悟,和自己印象中的地主老财不是一个画风,不过,地主从事生产吗,地主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来肥自己吗?
李光耀需要钱,北方大旱这是一条非常有用的商业信息,他倒是想囤积粮食发财,可是他没有本钱。
一百多两银子用来屯粮食太少了,并且他还不知道如今的粮价。
不过嘛,屯粮不行,可以卖水车,说干便干,穿越到了明朝,他的想法很多,但无论干什么都需要钱。
楚守财指挥着一帮长工将水车运到河边。
他一边指挥众人安装,一边指挥人挖渠。
地里不少穿着粗布麻衣的人影正担着木桶往返河流和麦田之间。
李光耀就站在一旁看着。不少人对于他这干站着啥也不干的懒惰行为戳之以鼻,非常的鄙视。
一个老农光着脚丫子,挽着裤管,担着两桶水,一会也不敢停。他脸上皱纹挤成深深地沟壑,脸被晒得漆黑发亮。
这老农小心翼翼的将水桶放下,用瓢舀了浇在秧苗根部,地太旱了,水浇下去,滋滋冒气一股白烟,转眼便被吸了个干干净净,连地皮都未曾湿润。
“哎!老天爷,下一场雨,救救我们吧。”
李光耀造新式水车的念头愈发强烈,他甚至想造蒸汽机,蒸汽轮机的原理他懂,只要能够克服金属加工工艺的问题,他一定能造出来。
只是,难就难在这里,一个新科技的产生需要无数老科技做底子,明朝,还是明出,底子太弱了。
李光耀抬头看向远处山峰,春天风大加之干旱,尘土被卷入空中,这里的空气与山上比起差远了。
“风!”
“对啊,风。”
李光耀一拍脑门,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风车可以提供动力,皮带传动,再制作一个涡轮水泵。”
“涡轮可以用两片圆形的铁片做成圆环,然后在两个圆环之间用铆钉固定敲打成圆筒的铜片,这样圆环转动的时候就会把中心的水甩向四周。”
“再包裹一个外壳,只要速度快,周围的水压就足以把水送到十几米的高度。”
“嗯,润滑,传动和转动的平衡是难点。轴承一时半会恐怕造不出来,只能另想它法。”
李光耀想到便开始实施。他向人打听了哪里可以找到木匠和铁匠,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楚守财的水车安装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时,水车终于安装妥当,这台水车需要两个人同时踩下踏板,令轴转动从而带动传送带将水输送上来。
输送上来的水流入小渠,再流向麦田。
楚守财望着不断被车上来的清水,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踏实,心里踏实,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有了这台水车,日夜不停的干,至少能保住二三十亩地的收成。
忽而他又觉得可惜,可惜这水车怎么就一架。他楚老爷家可是有千亩良田呐,三十亩实在是杯水车薪。
两个踩脚踏车的长工脸上挂着笑容,踩这个其实很累,与健身房里的动感单车差不多,但是这个效率比起用扁担担水高的太多了,这就好比步行和骑自行车。
人就是如此,事半功倍的事情越干越有劲。
看着水渠里慢慢增多的清水,浑身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眼前的这几十亩地虽然属于地主家,确是由他们一家五口打理的,做长工虽然旱涝保收,但是地里产粮高了,楚守财才更大方一点。
他们也知道今年怕是不好熬。
盼雨无望,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了抗旱的队伍里,不分男女老少,田头地间拿着锅碗脸盆干的热火朝天,然而,杯水车薪。
这仅仅只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心理安慰,古代农民的骨子里刻着一句话,“万万不能闲着”。
很多年幼的孩子并不能意识到干旱的后果,他们竟挺喜欢这种集体活动,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又过了一日,楚家庄村口响起了铜锣声。
“咣……”
余音袅袅
“咣…咣…咣…”
差役高声唱道:“运河堵塞,航道受阻,今朝廷有令,新泰县内,十丁抽一,由河道衙门统一调度,疏通运河,以通粮道。”
“咣…”
村中人心惶惶,这才是春季,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次征调徭役了。上一次是为北征大军运送物资。
如今大旱,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哪个家庭少了一个壮劳力,那就是灭顶之灾。
李光耀已经请了铁匠、木匠来自己的小院子,这年头工人的地位低,请这样两个手艺人一个月,才花费三两银子,这还每人给捎来俩徒弟。
对于带徒弟过来’吃白饭’,两人深感愧疚。所以干活很卖力。
木匠姓刘别人都叫他刘木匠。李光耀比较习惯叫他老刘。
“老刘,风车的图纸你看过了,有没有什么不懂得地方?”
“东家,这风车不难,就是大了点。打造扇叶要多下点功夫,还好咱有三个人,晚上加加班两天应该没问题。”
李光耀点了点头,提醒道:“扇叶一定要用好木头,咱这里风大。”
“放心吧东家。可是俺有个问题,咱打造这么大的风车干什么?”
李光耀道:“抽水浇地。”
“抽水浇地?”
老刘疑惑的学了一句。旁边徒弟小声问道:“师傅,风车咋抽水浇地,那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吗”
“我以前听人提起过,有人想要在筒车的基础上改进成用风带动水车,想必东家说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