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啊……怪物！”
“什么丑八怪，上街吓人，什么，你说他得了什么怪病，快跑，别传染给我。”
杨乾仪靠着强大的意志行走着，沿途路人纷纷逃避，在他们看来，这确实不像个人，惨白肤色，扭曲面庞，褶皱皮肤，畸变的姿态。
为避免麻烦，行人虽然介意，但是没有对杨乾仪出手，后者的速度同样很快，依照脑中记忆，七拐八拐后，又去到了贫民窟。
“咚咚咚！”
几番扣门，老旧房门被意外顶开了，杨乾仪在骂声中走入，靠门一侧摆放砂锅熬煮药材，客厅被悬挂草席分隔，外侧木板床躺着昏迷不醒的黄广泽，里侧轮廓依稀看出是些药柜，老人家边训斥边干活，他应当就是苏梅信赖的医生。
“他怎么样了？”
“不严重，带来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奇怪，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我还没有听过你的声音，苏梅呢，她这个人把病人带来就丢下了。”
医生训斥的对象又转变为苏梅，抱怨个不停歇，内容大致就是苏梅一直带病人来给他添麻烦，这一回更过分，治疗费没付，也没有多少好话，就仓促离开，太不给他面子了。
“你……”
掀开席子的老者吓了一跳，急忙抓住杨乾仪的手臂，他要耐心诊断脉搏，此时望闻问切的前三者都不管用了，这个人十分虚弱，气血皆空，常人早断气了。
老者从珍藏药箱中掏出大丸，颤抖的喂他服下，一粒不够，又颤抖的拿出下一粒，又抖动厉害，全部捧了出来，这都是大药啊，极其猛烈，珍贵无比，是他历年熬制出来的存货，全部被杨乾仪当豆子嚼碎咽下，肚皮鼓动翻涌，他跑去楼道，对着外界放声打嗝。
饱嗝，饿嗝，哈，反正挺长时间，快两分钟，黑气毒素一并吐泻干净，熏的邻居家几株花草枯败卷缩，老者急忙带起防毒面具，想起床上还有一个，又翻箱倒柜。
“别怕，风吹走了。”
杨乾仪随手关上门，老者却一把扯下防毒面具，指向他厉声道。
“是你，你还活着？为什么小梅没讲起这茬？”
“你还记得我？”
“当然，四十年前，你们两个去镇压帮派，都是我给你们诊治，这些年，如果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啊？”
老者痛哭，杨乾仪无言以对，许是两人争执吵醒了黄广泽，大喝一声，他鲤鱼打挺，跳下了木板床，正好，杨乾仪躺了上去，他大汗淋漓，虚弱的样子也让黄广泽吓了一跳，但杨乾仪只问了一句。
“你学会了吗？”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广泽承认道，早上他醒来之后，杨乾仪没有任何表示，他认为昨夜奇遇与之无关，此刻转念一想，又望着左右情形，这是故意避开了某些人，只是黄广泽焦急道。
“我与阿贞情同意和，刚才梦见她在受苦，快死了，我隐约感觉到她在哪。”
“她命不该绝，你不用怀疑念头真假，虽然没法说出来，但你去找肯定能找到。”
杨乾仪临时算了一卦，肯定了黄广泽的行动，随后大口喘息，挣扎起身，他的身体没有歇够，可是不得不起啊，老者不解，作为医生，他清楚病理，杨乾仪应该休息，难道又是什么紧急状况。
望着两人诧异的眼神，杨乾仪苦笑，询问着老者。
“你这可有什么逃生退路？”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懂了，都听我吩咐。”
老者反而镇定自若，不见焦急，命令黄广泽挪动那排药柜，下方有道铁门，掰开时正巧楼下两口子辅导孩童读书，相互打量后，他们带着孩子退至一旁，老者悠悠然的把煮好药汤盛了两碗，交给二人喝下。
杨乾仪一口喝尽，四肢百骸热气腾腾，困意顿消，黄广泽觉悟很高，抄起一根木棍和捣药铁勺，此战该他当主力，也该是他的成名战，老者看着楼底密密麻麻的人，一辆又一辆的面包车开来，十分疑惑。
“我这里很隐蔽，怎么？”
“那个苏梅是叛徒，恐怕姜sir遭遇不测了，不会有其他帮手，靠自己搏命吧。”
杨乾仪肯定道，他不清楚苏梅什么时候叛变，但是谁会让仇人后代一直存活下去，还与自己作对，不过是树立标靶，将暗地里的反对者聚集在标靶处，慢慢消磨殆尽。
老者隐约回忆起什么，失声惊呼。
“四十年。”
“什么四十年，小心？”
窗外射入箭矢，黄广泽一把抓住，箭头快要贴近医生的脑门，而后者闻到了腥味，亦是告诫二人上面有毒，杨乾仪率先跳下，接住医生后，黄广泽也下来了，刚才有敌人冲入房间，他锤倒几人，因断后慢了些许。
此刻整栋楼哭喊不断，穷人们被驱散，慌乱下楼，挤踏受伤的人不在少数，而那些帮派喽啰则一层层巡上来。杨乾仪思量片刻，他与黄广泽闯出去倒是可以办到，但那医生如何逃生，眼瞧上来的人越发多了。
杨乾仪踢翻楼道里的五六个喽啰，抓住栏杆跳了下去，用脚勾紧下方楼道顶部，倒翻下去，临空又翻转回来，堪堪立在了楼道里，好悬好悬，差一点就去投胎了，如此，他离着地面也还有五六层。
“选这么高层，上下楼也不嫌麻烦。”
嘟囔一句，杨乾仪继续搏命，由此又下一层，那帮喽啰原本都在往上跑，可偏遇见个敌人不走寻常路，有些傻帽学着翻下来，结果自然是一步跌到底。
这回敌人不仅带着切瓜刀，也有捕蛇夹钳，这玩意距离长，几根一齐捅来，靠近了四肢，就要把它钳住，届时圈绳套住脖颈用力一拉，人只要摔倒在地，便再无力反抗。
还有那隔壁楼层，也有人架起复合弓，直盯着这处，黄广泽为护医生，被堵在靠后一处室所，几番拼斗，伤痕累累，好在喽啰们也有损伤，怯战后退，换上另外一批人，还需要时间，因为他们存在，远处射手不再射击，而是保持警戒。
这一边的杨乾仪，顺手从晾衣架抽出湿淋淋的衣服，甩出后一卷，五六根捕蛇夹钳架在胳膊下，大吼一声，蛮横冲撞，对面几人起初被顶退几步，稳住身姿后也开始发力，杨乾仪却选择松手后半蹲。
咻咻咻！
利箭齐发，复合弓提供的劲道，这些老朽的水泥墙根本挡不住，那就只能抓着眼前敌人作掩体，杨乾仪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心思，抓着一个倒霉鬼，听到他接连惨叫后没了气。
不只是杨乾仪，连其他喽啰也看见了，箭头上还有毒素，整个躯体暗红发黑，随着杨乾仪松手，这具身体瘫软倒下，而他的目光亦是看向其余人。
“啊……”
这情况多渗人，吓退众喽啰，尿裤的人也不是没有，杨乾仪抽出两根捕蛇夹钳，当做两柄长枪，双枪舞动，站在楼道里拼杀，这里是死角，那帮射手看不见的，箭头也穿不过来。
有他截断，没了后续支援，黄广泽压力小去，冲杀一阵，带着医生成功下来，方法可行，正当杨乾仪故技重施，要翻身走那临空路时，对面那帮天杀的射手接到了命令，随后就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三人也算是福泽在身，心有感悟，躲藏了起来，否则该变作刺猬，且听屋外惨叫连连，随后声音小去，中了毒箭，病发急症，这也太狠了。
医生为二人检查一番，杨乾仪没啥伤口，黄广泽身上砍伤虽然吓人，却是外伤，些许止血粉散下，问题不大，没想到医生还借了杨乾仪的银针，要逼迫二人潜力，看来为了活命，都要拼了啊。
数波的毒箭全送走了自己人，可整个危楼也破破烂烂，透过孔洞看去，杨乾仪最先反应过来。
“不会是火箭吧！”
火箭当然不是炮弹，而是箭矢缠绕亚麻布，浸泡棕榈油，点燃后发射，此话一出，另外二人也肯定点头，这种老式楼层，结构疏松，家家因为面积太小，杂物堆积，一点就着，而且偌大一个楼，医生也想不起何处放了灭火器。
面对二人的询问，杨乾仪咬牙道。
“这一层都是目标，我们躲在这间屋子，更是被打成筛子，逃，往下跑。”
说完，径直找来一床被单，淋水打湿，随着杨乾仪一声令下，他最先开跑，侧身发来无数火光，正是那些燃烧箭，随着脚步放慢，杨乾仪挥动床单，黄广泽甩动捕蛇夹钳，护着那半蹲的医生，想要尽快通过走廊，从楼梯去下一层。
箭矢密密麻麻，眼看二人防御被破，危机关头，杨乾仪补出一张符箓，无风自燃，对着箭雨一吹，突然揣出一滩火海，扑灭了箭羽，无数火烬跌落下去。
这不过是张爆燃符，威力不大，仅是想用它炸开飞向脸部的火箭，杨乾仪趁机拉着二人快速跑下楼。
“有高人相助，我们逃生有望。”
“下面起火了，烧的好快。”
医生惊呼，原来刚才火海洒落，一楼已被吞噬，那帮射手接到命令，再度与近战喽啰们配合，原是想烧出三人，逼迫他们往下逃，而那些喽啰守在底下，此刻火势汹涌，二楼爆裂声传出，火蛇升腾至五六楼，正巧被三人看见。
医生开口解释，听说有户人家是酿造米酒的，还有那鞭炮商租房填作厂库的，零零散散加起来，该有这火势。黄广泽苦笑，什么时候了，说这些，他们该如何逃过一劫。
下方的喽啰们慌乱不堪，有胆大跳下的，有勇猛冲下去的，都没有归途，余下胆小鬼踩踏着跑上来，倒是杨乾仪出面阻拦，一句你们想逃吗？
生死边缘，这些人不肯继续卖命了，跟着杨乾仪真能逃过大火，与他们三人合作如何不可。杨乾仪的方法很简单，此刻大火虽然凶猛，却没有烧透彻，最起码二楼还有房间没有烧到，他们的方法，就是放弃楼梯，此刻楼梯已经烧上来了。
选择一户房间，砸碎地板，层层跳下，相互帮扶，到达二楼前，应该没有什么损伤。
“你的方法可行吗？”
黄广泽奋力敲击着，他们在三楼，脚下泛着滚烫，说明下方火势正大，唯一可能的操作，砸碎整块地板，也就是用地板全部压下，落下时，哪怕下面火势再大，也会被压制片刻。
预想很不错，可最后一锤下去后，整块地板下落，众人惊慌，二楼被烧，连带那地板其实脆弱不堪，一并掉落，那便是一口气砸到底。
地板跌落摔个粉碎，扬起的不是灰尘而是泛红的火光，靠窗一侧的墙壁支撑不住，开始向内垮塌，犹如棺材板，要盖下了。
杨乾仪三人下落途中也认为死定了，甚至医生走马观花，开始看见人生轨迹的缩影，可是一股轻柔的力量拖住了他们，直到双脚踏地，其实并没有多少震感，还是杨乾仪反应过来，拉着二人快步离开，身后大楼彻底垮塌，险之又险，逃出生天。
“那些人畏惧火势，居然没有人围在外面。”
黄广泽看见的只有四处出逃的人，杨乾仪点点头。
“时代变了，都是打工仔，何必搭上自己的生命，有劳你了，跟着我们再走一程，他的爱人还在某处，届时需要医治。”
“是啊，老先生，拜托了。”
黄广泽很紧张，老者点点头，他从医也是很有品德的，而且他看出来了，今天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没法逃避，索性大笑一场，跟着黄广泽，由他开着抢来的汽车，去往他感应的方向。
浴室破碎的镜面印着卷曲的人，黑的是披头散发，红的是斑驳血迹斑斑，此间仅有这两种色彩，可是这个人还没有死去，阿贞她还有口气，或者说还在做一个梦，一个美梦，梦中的故事快到了尽头，如果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她的希望也会随之破灭。
好在上天不算残酷无情，随着房门连续撞开，一声熟悉的惊呼唤醒了她。
“阿贞，阿……阿贞，你怎么样，别离开我！”
“真的……是你吗？”
阿贞想要抬起手，可是没有办法，黄广泽抱紧她，杨乾仪撇撇嘴。
“别在整烂剧了，快让医生看看。”
“这姑娘被打的真惨！”
医生紧急治疗，可是他也需要专业的仪器和药品，此刻不过是丹药配合针灸止血吊命。
“哒，哒，哒”
“背人，快跑。”
杨乾仪吼出的下一秒，黄广泽背起阿贞，一根绳索扎紧二人，医生不管其他，他年事已高，依照此前预案，只需要逃跑就行。
客厅里，青龙与杨乾仪最先相遇，此人也是头戴面具，可是听闻了青龙名号，面具却是个怪物，浮世绘风格，可惜杨乾仪不精通此类，无法辨认底细。
“放他们走，我们一对一打一场。”
“杨乾仪，四十年前我不过二十多岁，如今白发老朽，你倒是好盘算。”
青龙冷笑，话语一转。
“当年我的功夫全港第一，却被你们的古代招式压制，钻研四十年，如今我以全部破解，四十年前你们认为我擅长武功，我就用智力解决你们，四十年后，我头脑虽然迟钝些许，武力却达到了巅峰，你们全要死。”
“说了这么多，让我看看你这个老头是不是真的能打。”
黄广泽卸下阿贞，交给医生搀扶，随后拨拳开打，此间二人激斗数十招，招招狠辣，终于在某个空档，杨乾仪闯入战局，破开了生路，医生推着阿贞快步离去，青龙发怒。
“谁允你们离开了？”
霎时黑风四起，黄广泽被拍飞在墙壁，落地后大口吐血，起身艰难，杨乾仪接下比斗，只感觉对拳对掌都宛如打铁，这老头身体机能没有随岁月流逝而下降，外功炉火纯青，臻至化境，怎么做到的。
电梯口外，医生焦急的等待，黄广泽扶墙走出。
“来了没有？”
“快了，你怎么样？”
“重伤啊，重伤！”
突然，屋内传出爆裂声，杨乾仪堪堪躲过，鲤鱼打挺后眼神变了，墙壁大块破裂，对方是什么东西，电梯开门传来一声“叮”，可是他还要断后。
青龙可以选择砸开电梯，弄断绳索，让电梯砸落在电梯井里，但他还是优先于杨乾仪，看过他秘密的人都死了，既然四十年前对方没死成，那就该在这里弥补。
感知对方杀气凝重，杨乾仪拔腿就跑，自楼梯口垂直跳落，哪知青龙也紧接着跳下，下落速度比他更快，临空一脚踢去，杨乾仪砸在墙壁上留下了凹陷，可是他只是吐血，便又借着身体反弹蹬在了墙壁。
几步快跑，避过了后续攻击，在楼梯碎裂的间隙再度跳下，这回有了经验，哪怕青龙角度再刁钻，依然凭借楼梯扶手和楼梯本体跳动躲避。
这场亡命的跑酷临近终点，速度太快，已经不可能稳稳落地，杨乾仪心一横，不顾身后楼梯碎裂脱落的碎块，与青龙半空对拼起来，内功加持，符纸乱飞，张张自燃，这时候他终于知道了青龙面目。
后者身起黑雾，不断侵蚀杨乾仪，痛苦大叫，杨乾仪意识泯灭前，一面太极闯入脑海，道罡徐徐如风，逼出了致命黑雾，青龙虽不能理解，但是下一刻就该落地，肉体凡胎的敌人，只会成为肉沫。
至于青龙自己嘛，他的身躯在慢慢消失，得意自鸣的他不知，一楼早就有位斗篷人等候许久，此刻斗篷人跳起，一把接住杨乾仪，侧身一脚踢在了未完全消失的青龙身上。
“魔气留形。”
杨乾仪开口提醒，却见面前墙壁洞开，连同外界的小区花园，喷泉水池，极大的范围，都在这一脚下粉碎。
“杨乾仪！”
听到黄广泽和医生的呼叫，杨乾仪才反应过来，再回首，斗篷人早以消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