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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衙门里,金捕头牵着沈栖洛到了后面的屋子里。

平日里都是县长他们住的地方,也有几间房间是暂时的停尸房。没有破的案子里的死者都在这里,不过近几年天下太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案子,因此这些停尸房也相当于被废弃了。

沈栖洛好奇的看着这里,看着是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全是房子,有些是专门给捕头休息的,她依稀记得那个什么县长就住在这里。

她一晃眼看见了几棵青竹孤零零的立在一间房子面前,应该就是那里吧。

金捕头把她放在自己平时休息的房间里面,认真的告诉她:“你可不要乱跑,我告诉过看门的几个哥哥了,他们遇见有人找小孩就会来告诉我。”

金捕头表情严肃,看着沈栖洛懵懂无知的眼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我现在去办点事情,你乖乖的啊。”

“好”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晃着腿,一脸天真无邪。

金盛放心的走了,沈栖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经在心中感叹自己的脸皮够厚。

但很快,心里面一点点的愧疚不安很快就被兴奋给替代。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把门打开一个缝向外面看去,确定没有人后她才悄悄地出去。

外面没有人,大家要么就是在衙门值班就是在城里和城门口巡逻,虽然是太平年代,但是该做的还是不能松懈。

后院里一排排的房子,她摸不准哪个是停尸房,只好挨个的垫着脚看去。

看到第四间房,她眼睛一亮,隔着窗户上糊的一层薄纸,她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停放尸体的台子上躺了一个用白布盖上的人。

她四下看去,周围依旧没有人,于是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大概之前太久没有用过了,一开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十分刺耳。

停尸房里面没有窗户,她猜测可能是为了方便尸体保存。阴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尸体看着有些慎人,但是她胆子大,也不怕这些。

房间里面唯一的光就是透过房门上薄薄一层纸的阳光,光线很暗,停尸房不大,却还是有一些小物什在角落里面露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房顶上有好些扑灰的蛛网,墙上的烛台也有蛛网,不过蜡烛是新添的,还有烛油滴在灯台上面。她感叹了一下,这尸体一看就是临时放在这里的,这么脏的环境,一看就是很久没用了。

沈栖洛很快适应了黑暗就直奔尸体而去,掀起白布,一张亳无血色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沈栖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查看起尸体来。也许是捕头们为了方便,尸体并没有穿衣服。

她仔细看了看,尸体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体型臃肿,虽然没有穿衣服,但是她下意识认为这个人肯定有点钱。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口,她又打开尸体的嘴巴看了看,不像是中毒。尸体表情平静,难道是凶手从背后袭击?

她刚想翻过尸体就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而且听着还不止一人。她有些慌张,把尸体拿白布盖上,停尸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可以躲着的地方,眼看着门就要被推开,她一急,钻进了停放尸体的台子下面,垂着的白布刚好遮住了她的身影。

“大人,就在这里……”金盛打开门,侧身让县老爷进去后他也跟着进去了,房间里一股陌生的气息让他察觉到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谁!”一声厉喝让沈栖洛顿感不妙。

她控制呼吸还没有上辈子好,所以被发现也正常,她眼睛一转,很快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她慢慢爬了出去,阳光照进来,她一时间不适应这个光线,下意识拿手遮了遮脸,绿色的袖口上在她爬进去的时候沾了有些灰尘。

大家看着这个小姑娘都沉默了,沈栖洛一脸恐惧,不安的看着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金盛,她眼睛一亮,在他发出疑问的前一刻扑到了他怀里面。

“哥哥!”沈栖洛把头埋在他怀里,呜咽到,“呜呜呜,我好害怕呀,刚刚房间里面有东西响了……我……我就……”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金盛也大概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因为害怕所以就出来了。只是……她为什么会偏偏出现在这间房间里。

沈栖洛抬起头,看着她哭红的眼眶,他心一软,也不怀疑什么了,只是抱起她轻轻拍着,边拍还边安慰:“不怕不怕。”

“呜呜……”沈栖洛小声抽噎着,那县长看着她也有些无奈。

“金捕头,把这小姑娘抱出去吧。”他挥挥手,又道,“我和周仵作再仔细看看。”

县长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反而更像一个文弱书生,山羊胡须被摸得光滑,笑容和蔼可亲,沈栖洛觉得他更像一个师爷。

得到许可的金盛赶紧抱着她出去了,沈栖洛趴在他肩膀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房间心里面很是不舒服。

快让她去看看尸体啊,她不想回去闲着!

可惜事情不如她所愿,金捕头把她抱出了衙门,两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周围的人没那么多了。

过了午时,天气并不热,甚至还带着丝冷意。

沈栖洛感觉到这路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刚刚她和杳杳走的路。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看见了在糕点铺外面不知所措的杳杳,她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手里还提着纸包着的糕点。

杳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她实在是害怕,弄丢了公主可是大罪!

抛去论罪不说,她也是极担心公主的,从小看着公主长大,她对公主自然有着很深的感情。

可是现在……公主她不见了!

恐惧和担心交织在一起,她双腿有些发抖,但是也不敢冒然离开,如果她一走公主就回来,然后没看见她人怎么办。

她一边在心里面祈祷公主没有事,一边焦急的四下看去。

这一看就瞧见了抱着个小孩的捕头。那小孩一身绿衣,头发松松散散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那不正是她家公主吗!

杳杳捏紧手里栓着糕点的绳子向金盛奔去。

“公……小姐!您可不要乱跑呀。”杳杳从他怀里面接过沈栖洛,喜极而泣。

金盛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心里有些怀疑,问了小孩一句:“她就是你姐姐?”

“对呀,姐姐可是从小就陪着我的哦。”沈栖洛安慰地拍拍杳杳的肩,又回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

看着两人明显相熟,金盛也没有多问,他毕竟还有许多事要做,于是嘱咐了杳杳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金盛离开后,沈栖洛抹掉她刚掉下来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道:“好杳杳,不要哭,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乱跑了。”

杳杳是真的被吓到了,可是看她道歉态度诚恳,心里又是气又是无奈。教训了两句,看她乖乖受了也便没有说什么。

沈栖洛看她不气了,“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厚着脸皮冲她撒娇。

“杳杳,我要吃点心。”

杳杳白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着她捂着额头满眼泪花的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便让她等回了寺庙吃,沈栖洛看了眼糕点,她其实也没那么想吃,便点头同意了。

城门口跪着一排的好马,这些马是周家商行的。马鞍用的是上好的牛皮,那一匹匹高大的好马看得沈栖洛心痒难耐,她有多久没骑过好马了?

可惜无论她再怎么想,杳杳也不可能同意的。她眼馋了好久,还是乖乖的让杳杳抱着上了马车。

从城里到山下的马车要好上很多,车里供人坐的地方软软的,虽然很舒服。但是沈栖洛还是想念马背。

每次看到马,她都忍不住会想起自己在塞外的那段生活。广阔的草原上,她骑着马飞快的奔驰,雄鹰在她头顶盘旋,她拿起马鞭在空中打出啪的一声来使马跑得更快。

风声让那些士兵的呼唤都变得有些模糊,她跑到了盛国的边界,不远处就是宋国土兵驻守的地方。

当时战事紧张,一看到有人靠近,宋国士兵们便站了起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贪图一时爽快跑到了边界,这可不是个合格的将军该做的。

于是,在宋国士兵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她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久违的记忆似乎带着曹缘清爽的风,连马车的颠簸也被她遗忘了似的。

路还没有走到一半,她便躺在杳杳怀里面睡着了。

沈栖洛眯了半刻便醒了过来。秋风吹过,车窗帘子被掀了一半。

她随意的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吓得僵住了。

路上摆了一个简陋的茶水摊,摊主在桌子上拿着刀切东西,在她往窗外看的时候,摊主正好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在一起,这个人皮肤黝黑,一道刀疤从眉心滑至左眼角,泛白的刀疤在他的皮肤上极其显眼。

这人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沈栖洛一眼。就这一眼,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意和仇恨。

马车走了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缩在杳杳温暖的怀抱里,竟然止不住的发抖。

杳杳只当她是冷住了,手摸摸她的肩膀,嗯,今日确实穿的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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