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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菩提寺在青山城外的山腰上,满山都是挺拔的重重叠叠青竹,寺庙便藏在竹林中。

沈栖洛双手背在身后,从山下的第一阶石梯开始向上一阶一阶地跳,她跳一下,发带上的铃铛就发出了脆响,5岁的她跳了几十阶也不觉得累,看上去平时没少锻炼。

杳杳在旁边陪着她,她跳一阶,她就走一阶。就这样跳了一百多阶,沈栖洛的脸有些发红,也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

她咬咬牙坚持了下去,自己现在那么弱,怎么为母后报仇?怎么保护那些想保护的人?

她又连着跳了几阶,实在跳不动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慢慢走一会儿再跳。

从山下到菩提寺中总共有一千三百阶石梯。

她从自己会走路开始就开始用这种方法来锻炼自己。因此她身上经常有一些小伤口,何嬷嬷心疼的不得了,但是也拿沈栖洛没有办法。

她跳到一半的时候双脚已经软得不行了,她咬着牙又跳了一阶,双腿发软又要栽下去的时候,杳杳赶紧上前一把捞起了她。

沈栖洛在她怀里面靠了一会儿,又自己站了起来,做了几个个奇怪的动作。杳杳不明白她在干嘛,好奇的问了一句,沈栖洛告诉她,这样可以缓解肌肉酸痛。

瞧着一本正经的公主,杳杳有些想笑。

风吹过,细长的竹叶发出了“嗦嗦”的声音。山下的声音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她们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又是城里面的哪户人家来拜佛了。

沈栖洛一向讨厌人多的地方,于是她赶紧迈开小短腿就往山上走,杳杳赶紧跟了上去。

山腰上,红木做的牌坊立在阶梯之上,牌坊上写着“菩提寺”。悟缘主持就静静地立在那里,身后的悟心师傅一脸看淡红尘。

沈栖洛觉得奇怪,他们在这里欢迎什么人呢。她仔细一想,这才记起上辈子这个时候公孙太傅的二孙女公孙银要来菩提寺养病。一想起这个跟她严重不对付的人她就头痛。

以至于她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让悟缘主持都多看了两眼,这孩子又抽什么风。

等她回到院子的时候,十一岁的知春拿着扫帚打扫掉下来的梧桐叶子。发黄的梧桐叶子,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大,知春扫了半天,还是有叶子掉下来。

看到沈栖洛回来了,她把扫帚一扔,跑到她们面前,嘟着嘴向她们抱怨这个叶子有多难扫。何嬷嬷抱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笑着道:“知春你啊,我叫你扫,也没叫你守着树扫啊。”

知春撇嘴,反驳道:“我还不是怕扫不干净让公主看了不高兴嘛?”

闻言,沈栖洛嗔道:“那还是我的错了?好知春,辛苦你了。”

知春:“公主!”

知春见沈栖洛打趣她,脸一红,小脚一跺,转过身作势要跑。

沈栖洛笑着叫住她,乐了半天,又突然想起跟公孙银结梁子的原因。

于是她严肃道:“杳杳,知春,如果我们隔壁院子有人要进来住的话,你们可不要跟人闹矛盾啊。”

知春疑惑道:“那万一是她主动挑事呢?”

沈栖洛认真想了一下,白嫩的脸上很是认真:“我们能忍就忍,还是尽量不要跟别人闹矛盾吧。”

这话何嬷嬷听了心里面有些不舒服,她心疼的看着沈栖洛,她明明是长公主,却因为从小生活在寺庙里而异常懂事。前不久还认真告诉她,自己要努力锻炼,然后好保护她。

想起沈栖洛圆呼呼的小脸上认真的神情她便觉得心疼。

沈栖洛自然不知道何嬷嬷的想法,蹦蹦跳跳地回了屋拿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看着认真看书的沈栖洛,杳杳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悄悄退了出来把门关了一半,然后准备去厨房。

知春瞧见了,也嚷嚷着跟了上去。

在路过旁边的拂风院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人搬了进来,时不时的有丫鬟小声说些什么。

杳杳记得公主说的话,连看也不向里面看一眼,而知春有些好奇地瞟了一眼。

里面至少有八个丫鬟,全部在收拾院子,一个穿鹅黄色的少女就坐在屋檐下,看着年纪不大。

两人很快就走过了院子,迎面走来了一个丫鬟,装模作样地拿着手帕一扇一扇的,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爽。

在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丫鬟斜了两人一眼,知春隐隐约约听见丫鬟说了句嘲讽的话。

厨房里,空心师傅跟一些小和尚正在忙前忙后,公主院里的糕点照例摆在门口的桌子上。

杳杳见他们忙便端了糕点就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她们遇见了隔壁院子搬来的小姐,她朱唇皓齿,脸上还带着稚气,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这人看样子就是官家小姐,两人也不敢多看,低着头从旁边过去。

只是那小姐身后的丫鬟里不知是谁伸脚跘了知春一下,她一个不稳然后栽向了那小姐,还好有个年纪大点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把知春给推开了。

知春一下撞在竹栏杆上,她疼得龇牙咧嘴,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自己没有翻下去,那个年纪大些的丫鬟便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杳杳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把捂着红肿的脸的知春拉到身后。

“你干嘛!”

那个丫鬟见她这样,冷笑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

“红枝。”

那小姐皱了皱眉头,把她叫住。然后轻描淡写的来了句:“何必跟这种没规矩的人计较。”那个叫红枝的回了句是便退下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知春委屈得眼泪都流了下了,两只眼睛红红的。

等沈栖洛再次看见知春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

“怎么了这是?”她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小脸皱成了一团,她长相可爱,皮肤如同上好的白玉一样,没有瑕疵。

听到她的关心,知春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说话一抽一抽的,杳杳便上前替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沈栖洛皱起了眉头,实在有些不想跟公孙银对上,只是这次她的贴身丫鬟被打了一巴掌,这跟她被打了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而且知春同她一起长大,两人虽说不能算情同姐妹,但是也差不多。

瞧着她的模样,何嬷嬷赶紧说道:“公主,这事情如果不好好解决的话,旁边那院的人怕是会以为我们好欺负。”

何嬷嬷继续说道:

“况且她打了您的贴身丫鬟,也相当于打了皇室的脸。”

沈栖洛自然知道这些,但是她想起上辈子和公孙银的争斗就觉得头疼,况且公孙银为人除了高傲一些,再没有别的的缺点了。

但是思虑片刻后,她还是一拍桌子,稚嫩的声音带着点严肃:“走!知春,我们去给你讨个公道。”

她毕竟跟知春一同长大,自然不能让她白白的挨了一掌。

拂风院是菩提寺里装饰得比较好的院子,同其他三个院子一样,都是给前来留宿的达官贵人住的。因此院子里自然少不了花木。

正值秋天,院里的木芙蓉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花镶嵌在绿叶之中,随着微风的拂过,花瓣随着叶子轻轻浮动。

此景当真是美,公孙银轻摇罗扇,摇头晃脑地念着“牡丹一名木芍药,拒霜也号木芙蓉。”

旁边的红枝赶紧奉承道:“二小姐果然天资聪慧,什么样的诗句也背得下来。”

“哼,这么简单的诗句谁不会背?”话虽是这么说,她却是忍不住昂起头,面上带了点笑意。

一个丫鬟上前来,行了个礼,表情有些不安,她道:“小姐,长公主来了。”

公孙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带着丫鬟进来了。

那小姑娘白白嫩嫩的,两个包子头上分别缀着两个银铃铛,走起路来就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对这个突然来到自己院子的不受宠的公主不满意,但是她好歹也是皇室中人,是个公主。

所以,尽管万般不情愿,公孙银还是敷衍的行了个礼。

沈栖洛看着她,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只是她那圆呼呼的小脸怎么弄都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咳咳,你就是公孙银小姐?”沈栖洛干脆咳嗽俩声,又把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问。

“……是”

“公孙小姐,冒犯了,”沈栖洛彬彬有礼的回了句,然后下一秒,她寒声道,“知春,谁打的你?给我打回去!”

听到这句话,知春心里面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还是鼓足了勇气在公孙银懵逼的目光下指出了红枝。

“就是她?”

“打回去吧。”

听到沈栖洛轻飘飘的两句话,公孙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她气道:“你凭什么来我的地方打我的丫鬟!”

料到公孙银会这样说,何嬷嬷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知春无论是犯了什么错也应该由长公主来惩罚,而不是让她不明不白地挨一巴掌,你可知道你打的是皇室的脸!”

公孙银毕竟只是个小孩,而何嬷嬷是宫中老人,光是往那里一站,气势就足够吓人了。何嬷嬷不想为难小孩,所以她这句话是对着同为皇宫里出来的红枝说的。

红枝涨红了脸,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不比刚才差。

而沈栖洛看着同样满脸通红的公孙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但奈何她嘴笨,什么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这辈子恐怕又要和她结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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