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颜洛倾瘫坐在雪地,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不住的扫视周围。任凭她怎么喊请御医,所有人都是纹丝不动。她的没有穿火红的那件披风,可是胸前比那披风的颜色更红。和纯白的雪相比,鲜艳得顷刻间就要滴出来。
怀里抱着的不是只有青衣,还有那个像极了黄迎,正是黄迎的女子。青衣的血滴在琴弦上,像是清晨的露珠挂在上面。黄迎的血和青衣的重叠,将挂在上面的血珠垂落到琴上。
颜洛倾无助的左右张望,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一再认为是错觉,都是梦,她又睡了好多天。为什么青衣这次不叫醒她?这个时候应该叫醒她。
“姑娘,青衣把您的......琴...都...弄脏了。”青衣无力的抬了抬手,像是动了,却又没动,她的手指在琴上抚摸。似乎是想把血擦干净。
“青衣,我为什么假装脚受伤,你听我告诉你原委好吗?我们说好的,说好了我回来告诉你的......我求求你别睡,我帮你请御医,最好的御医......我求你,别睡。”颜洛倾嚎啕大哭。你要弹琴我也可以教你的......
“姑娘,您别哭。青衣没事......的。”青衣想抬手把颜洛倾满脸的泪水擦去,只是无力再动。她终于知道,那段时间里颜洛倾的感受。
“黄迎......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来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不乖乖等我去找你们。到底为什么呀......为什么啊......”颜洛倾转头看向怀里黄迎,她们的血染红了她整件衣服。
“姑娘,辰世子他......”青衣断续着,蓄着力气想说完整句话。声细如蚊的声音被高处喊出的声音盖过:“大漠细作青衣,击中!”
颜洛倾悲愤交加,对着天嘶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兼默,我是浣月国细作,你应当再放一箭!”
青衣想把那日听到的对话告诉颜洛倾,可是胸腔里面那口气,一瞬间被抽空。她窒息着缓缓闭上了眼,姑娘,如果有来生,青衣还想遇见你......
颜洛倾再将头看向青衣时,她已经没有了气息。颜洛倾喘着粗气,如同呼吸不畅。像个迷失里方向的孩子,哭得无比难看,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青衣,青衣?青衣,别闹了,你不爱开玩笑的,现在怎么开这种玩笑,你快说,你是不是吃了给我的这种药丸?你不是还得当我的闹钟吗,你不在我一觉会睡一年的。一直都不起。以后那些妃嫔来了谁挡在我面前?我乱发脾气,是我不对,拜托你睁开眼睛,我改,一定改......”颜洛倾呜咽着断断续续不断说着,青衣苍白的脸倒映在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
从见到青衣的那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对她来说那么重要。她开始清冷无言,后来只因为她给她的一点点温暖,便倾心相对。大漠细作?真真是嘲讽......
“啊......啊...... 啊......”屈辱、无助、悲伤、愤怒、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越来越大。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颜洛倾将所有抑制在胸中,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感,对着天空歇斯底里的吼。也许这样能让她原谅一些自己的无能。她真恨自己,永远无法保护身边的人。
黄迎眼泪簌簌簌的,那安慰颜洛倾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被风雪吞没。那箭的力道太大,她站在青衣身侧。箭穿过青衣的胸膛,射中了她的左肩。她不知道是否自己的脚步慢一些,那箭就会同样射穿她的胸膛。
颜洛倾低下头,再抬头看向高台时眼神里除了仇恨再无其他。
“唐兼默!你......”颜洛倾原本虽略显沙哑却依旧洪亮的声音,像是被人硬生生的从喉咙中掐断。她的瞳孔慢慢放大,放大到只容得下那一个人的身影。她没有流泪,只是似乎心都在滴血了。上帝,是在和她玩一个多么残酷的游戏啊。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一次被原谅的权利,那么,你是想看一直这样下去,我会原谅多少次吗?
颜洛倾抱起青衣那一刻,从心底安慰自己,还不算太无能。黄迎对她点头,示意她还能走路。
“那种人送的琴要它干什么!”颜洛倾见黄迎弯腰去抱琴,说话声音有点大。一方面担心她的伤,一方面也确实......谈不上恨,但是不愿意再见到的人,改怎么说呢?她不想要。
黄迎不理会她,抱起琴对她一笑,“青衣用生命换来的,主子如何能不好好对待呢。”
颜洛倾眼眶泪水险些又溢出来,她连忙抬头,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嗯,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
黄迎笑着摇摇头,这样的主子,看得她心都快要碎了。
颜洛倾抱着青衣,雪地里,一个脚步便留下一个印。身后是青衣、黄迎的一滩血,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雪覆盖,或者会有人铲除,不留痕迹。
即便以后再艰难,相信她也会觉得此刻最艰难。高台上那执箭的人,一身紫袍,她看向高台的时候,一度认为是自己错觉,她太希望这个时候他出现。是的,他出现了,拿着箭射向了青衣。她觉得自己此刻如同他们眼中的蝼蚁,微不足道。唐兼默,第一次看他穿黄色的龙袍,竟是这样的情形。
她不只是能感受到两道目光,身后有无数道目光,都是看向她。如同看着别人的生死悲伤都是戏。这个世界,让她觉得无比苍凉,主宰一切,包括生命的就是那些执权者。
快到朝阳宫的时候,她看到了元素。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行色匆匆,直接从她怀里抱过青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黄迎。抱着青衣大步迈向朝阳宫。
颜洛倾扶着黄迎,小跑着。与身后那个世界,那些人背道而驰。说真的,后来从小跑变成奔跑,更像逃命。
去了朝阳宫后,好吧,你看她,大抵再也不会说回朝阳宫了。元素先帮黄迎处理了伤口,一定痛。可是黄迎除了闷哼一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发出。青衣的血像是流尽了似,像一张纸片,苍白、消瘦,一动不动。
元素和颜洛倾从里间出来,她坐到椅子上,抬起低垂的头,对元素说:“我要离开!”
“我送你离开。”元素的话几乎是和她同时说出来。
颜洛倾扯了一抹笑容,这个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青衣留给我的。”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瓷瓶,将纸团给了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