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九对寒冰说:“族长是我们村里剩下最老的长辈了,他有八十几岁了。族长的儿子也是出城去不幸出车祸死去的,不是村里人不愿意出去,我父辈那一辈的人有五六个人都是被撞死的,所以族长规定我们不能随便出村。我和七子他们是一个辈分的,我是这村里唯一一个能出村办采购的,出去后做事也很小心。”
族长说了几句,寒冰他们听不懂,商九就在翻译:“他说,他在这里活了五十多年,他和另外十几个在这里开荒,才把这个村建起来,如今这里什么都有,但与世隔绝。”
寒冰说:“这个地方很难被外面的人发现,这种生活已经完全不能适应这个社会了。”
商九听了族长的话,再说:“所以,族长为这个村煞费苦心,为了维持村里的延续和生存,他真的很累,他感觉他身体已经快不行了,以后有可能是选我做新族长,他说我年纪算长一些,三十五岁,外面世面也见得多。”
寒冰又问:“商九,你准备以后怎么管理村里人的生活,为他们和社会接轨呢?这里在地图上都看不到,有归属于哪个政府管理吗?”
商九说:“我出去打听过了,可以归入正常社会的人口管理,但是族长坚决不同意。”
族长好像很渴,又端起茶杯饮了几口茶,他干瘪的脸上泛起了红光,结膜发红,瞳孔放大了。他看起来燥热心烦,呼吸加快了不少。
正当寒冰和芈伟纳闷这个村子奇怪的现象的时候,族长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口,然后视线从门口不间歇地移动到屋子的墙角,族长像见了鬼一样,嘴里发出奇怪的颤抖的喊声:“雅灭蝶,雅灭蝶。”
商九立刻用身体护住族长,族长就畏畏缩缩躲在商九身后,捂着脸,商九反过身抱住族长,族长掩面哭起来,不一小会儿,他开始疯狂地怒吼,抄起拐棍对着空气胡乱划拉着。寒冰和芈伟闪到一边,惊异地看着族长疯狂的举动,他们四处查找屋子里有没有别的人,空气里的紧张让他们哑口无言,莫非族长看见了什么鬼魂吗?
商九用力摇晃族长的肩膀,族长不但没有醒过来神志,反而把商九看成那个他深深害怕的人,目光胆怯又为搏命对着商九一顿抡棍下去,商九被打倒在地上,抱头求饶。发泄了一通过后,族长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嘴里念念叨叨,用手捂着嗓子,叫喊。商九立刻把茶杯再送给他,让他喝水,他喝了几口感觉好一点,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
寒冰看情形缓和了下来,问商九:“这是怎么回事?”
商九也没顾得上寒冰的问话,一字不漏地听着族长说话。寒冰和芈伟胸口里澎湃起伏,静静在一旁等待合理的解释。
芈伟悄悄对寒冰耳语:“寒冰,你给他下的什么药?”
寒冰侧过脸小声告诉芈伟:“是天仙子,我在集市上搞到的,这半年来我时时刻刻不在怨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对你表白,为什么让你失望地离开我,我把工作辞掉就这么一路向南,走访过很多村落,寻找你的下落。在外吃饭不规律我经常胃痛,有人说一种叫天仙子的植物能缓解胃痛,我就试了试。但我发现每次我服了天仙子,就能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画面,所以我就知道这种东西达到一定的量就能致幻。一个人总是那么难以排解内心的悔恨,我就买了一些,麻痹我自己的意识,让我能好受一些。”
芈伟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心痛地说:“寒冰,你受苦了。为了我放弃了一切,这不是感动上天,我们又在一起了。”
过了很久,商九看到族长平静了不少,精神状态也趋于缓和,就把他扶到床上休息,老族长就睡着了,脸也不红了。
商九招呼寒冰再坐下,对他解释族长刚才说的那番话。
商九说:“族长刚才看到那个死去的女人。”
寒冰张开嘴睁大眼睛。
商九说:“从我的父辈开始,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我父亲也没对我讲起过刚才族长所说的那些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过着这样隐蔽的生活。原来,我们都是日本人和中国人的后裔。”
顿时,寒冰和芈伟惊讶地目瞪口呆。
商九继续说:“当年抗战时期,族长和十几个日本士兵被几个八路军押送经过这个山区,遇到野兽袭击,八路军的官兵与野兽搏斗被咬死,只剩了一个受伤严重的官兵和他才结婚的妻子。”
商九似乎感到很不仁道,咽了一口水,接着不情愿地再叙述:“日本士兵十几个人看到这是个逃跑的机会,就把那个受伤的官兵抛弃在这深山,带着他的妻子走了。他们把她绑起来,逼着他当了一个士兵的媳妇,生了一个孩子后,再轮到另一个士兵,就这样那个女人为士兵生下十一个孩子,但都是男孩。其间,族长用了七天时间,出了山区,看到外面日本人的军队早已撤出中国,他语言不通,也不知道怎么回国,所以就回到这个山村,把这里与外界隔离起来。”
寒冰愤怒了,说:“他们怎么能用这样失去人性的方式,延续后代,这是人间的罪恶!”
商九再讲:“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再出去适应环境,因为那个女人会教她的儿子们说中文,他们就会一些中文语言,陆续出去几个人,但是没多久,三两个人就带回来一个被撞死的,这就说明他们不能适应外面汽车工业发达的生活。村里没有别的女人,就从外面买回来。我也不怕你知道,这里的女人包括我的,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寒冰想,这是为什么呢?他问:“那他们出车祸是为什么呢?如果他们不是被谋杀,那就是对红绿灯的辨认有问题。”
寒冰这么一说就提醒了芈伟,芈伟马上插嘴说道:“商九的父辈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色盲,分不清红绿灯。”
商九是恍然大悟,说:“嗯,也许是这个原因。他们有生理缺陷。”
芈伟又想起玫莉告诉她六子他们分不清袜子的颜色,她就问寒冰:“那按理说,女人官兵的妻子是色盲,遗传给了她的儿子们,那他那些儿子娶得女人没有色盲,不应该再遗传到孙子辈啊,小七他们为什么也是色盲?”
寒冰说:“那小七的娘正好也是色盲。”
商九看看周围,似乎很害怕,他说:“族长刚才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在生下第十一个孩子之后,就支持不住了,她要死之前,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被生产的血染红,躺在床上对着在场的所有男人诅咒,她诅咒这个村子再也生不出女孩子,诅咒这里永远得不到光明。”商九痛苦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