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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岸上

清晨再次向大海致意,一座海岛浮出水面,岛上树木繁茂,脚下全是白色的沙子,在浓密的绿色里,有几间白墙茅草顶的小屋子,非常原始和质朴,屋顶上缠绕着树枝与藤蔓,看上去荒废很久,不像是有人住在里面。从海上望去,这座岛屿相当大,可以说是一块陆地,海滩上没有码头,只有高高的原色木头柱子插在海里,那是用来捆绑绳子的,此刻,绳子的另一端正系着一艘小型帆船战舰,甲板上蹲着几个正在干活的水手,岸上则坐着十来个骑手,为什么说他们是骑手呢?因为这十几个人的脚上全都穿着马刺靴,他们的马儿一定就在附近的树林里找东西吃呢。

然而这群人一点都不像士兵,身体素质远远不如士兵强壮,他们中间有几个衣衫褴褛但有说有笑的人,几个穿着黑衣服却正在拿石头当赌注的人,甚至还有些人把衣服反着穿,他们全都像是船夫、轿夫、岸边的粗木工人、马夫、急着把钱花掉的水手,如果有人说这些人是好吃懒做的保镖或许还可信,但说他们是士兵、骑士,这是难以置信的!除了脚上穿的马刺靴,身上的衣服和普通百姓穿的没什么不同,可以说只要不破他们都能穿。

那么那几双马刺靴是从哪里来的?一定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抢来的,这艘战舰大概也是偷来的,凡是海上的东西,他们一定都敢偷!当然只有皮特是这么想的,谁让他之前吃过那帮无赖的苦头呢?他慢慢把船靠过去,只有那边才有柱子,还有方便上岸的石阶,他先让老人下去,再让伤疤少年下去,自己却留在甲板上摸索,他是想找些理由避开这群暂且被认为是骑手的士兵们。

可是这些士兵也许是站岗放哨的,其中一个人居然主动上来要求搜查上岸人的身体,这个人的上衣里还穿了件红色背心,只有他一个人同时穿了两件衣服,关键是这个人的手里握着小铁棒,他用那铁棒碰了一下最早上岸的老人,问他:“你们是从哪来的?”

“西边的岛上。”老人说。

那人立刻放他过去了,可是他又碰了第二个下船的人,问他:“你们是从哪来的?”

“南边的岛上。”伤疤少年说。

那人不想让少年过去,然而还是被少年挤过去了。

“站住!我可没说让你上岸!”那人像是一下子长高长大了,把胸脯挺得笔直。

岸上瞬间充满了火药味,有几个穿黑衣服的人也一起走了过来,还将他们的马刺靴踩得特别整齐和响亮,仿佛用这故意制造出来的声音就能吓到对方似的,但是被吓到的似乎只有皮特,他迅速躲到一只轻型木桶后面。

伤疤少年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冲手持铁棒的那个士兵说:“只要这里还算是人类的领地,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要他不使出拳头就算是非常客气了,这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和没有教养的人的区别,幸好皮特不是在岸上,但是他又后悔自己不是第一个下船的人,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很快溜掉!

士兵里面又多出几个人来,这些人的手上都握着大小不一的武器,铁棒、木棍、小刀,不能致命却能打得对方头破血流。

偏偏在这个时候,海上刮起了风,把挡住皮特的那只轻木桶给吹跑了。

“这个人一定就是帝国逃犯!船上的那个人同样也是逃犯!否则,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一个手持棍棒的人发现了皮特。

有五个人围了上来,皮特无处藏身!他站了起来,受冤似的从船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沙地里,可别看他现在被吓成这个样子,事实上,在他那还算机灵的脑子里早就把故事编好了。

“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这不是雅兰纳,这里是海瑞姆!海瑞姆的先生们女士们,我们来了!黄毛马戏团来了!”皮特撞到手持铁棒的人身上,并且故意把脸靠过去,近的都能看到汗毛了,他对那个人说:“什么?你们没听说过黄毛马戏团?黄毛马戏团不是街头卖艺团,我正要帮助你们纠正错误呢,首先,我是这个团的团长,喏,那边的那位是我的诚实的爷爷,这边的这位是我的没有头脑的哥哥,你们以为我在讲笑话?喏,这又是个错误!你们无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听说过黄毛马戏团就是最大的错误了,可怜的小市民们,谁都有欣赏艺术的权利,请不要再相信街头卖艺的把戏了,什么用葫芦根和海蛇能合成洗眼睛的药水,用蜜蜂和鸡血能配制成药丸子,那不是魔术,是骗人的巫术!而我们这里呢,的确有这样的戏法,不是巫术,是戏法!当然,你得先有鸡血和蜂蜜,先有海蛇和葫芦根。”

拿铁棒的人的怒气消去些,他转过头去问其他人:“你们有谁听说过这个马戏团吗?”

竟然有两个笨蛋点头了!

皮特趁热打铁,继续说:“我们这里原本还有斗狗、斗牛、斗熊的把戏,可是熊会晕船,没带,牛呢?掉到海里去了,我可怜的波塞冬!不是还有一条狗吗?噢,我的哥哥,你今天早上吃的是什么!我们得另找三头动物了!”

拿铁棒的人也相信了鬼话。

皮特的话还没说完呢:“幸好,我们加在一起还能表演武术,我的哥哥一拳就能击沉帆船,我呢,我会剑术,我的剑术比哥哥的拳头厉害,可是我的爷爷只会哲学,哲学在马戏团里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讲笑话,惊心动魄!我可以这么说,看到黄毛马戏团是你们的荣幸,艺术在邀请你们,打开你们的耳朵仔细听,如果它打小了就听不到了,我们的一场演出可值好几百卡布币呢!”

“这居然是要钱的把戏!”一个士兵大声喧哗到:“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带钱,帝国佬从来没给过我们钱,却还要我们站岗放哨,行,去他的逃犯,去他的骑士!我得走了,去城里看看有什么免费的戏法。”

一个士兵居然带头扔下武器,但是他忘了脱下马刺靴。

可见在这些人里面,没有谁是甘愿干这行的。

拿铁棒的人用棒子轻轻敲了皮特一下,却像是一头牛撞到了他:“走吧,但是只能走小路,不要被帝国人发现了,否则,那些混蛋又会指着我们的鼻子说‘瞧你们,一群乡巴佬,连一份看门狗的工作都干不好’。”

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脸上写着无奈,还藏着某种压抑的表情,他们仿佛都是被迫离开家园的人,默默忍受着上层人的压迫,而皮特还能看到,是饥饿和贫困促使他们这么做的。

不同的世界,这里更惨!

老人在整个过程中都听到了谈话,但是他没有回头帮忙,伤疤少年早就走远了,那少年几乎没在听。

就在皮特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一辆由四匹马拉的宽敞沉重的篷车从小树林里钻了出来,这篷车的车身像是倾覆的船体,六个轮子都有半个大人那么高,车轮、车辕和车厢全都涂成金黄色,车厢的两头都有门和窗,车背还有一扇带踏板的门,一个与车厢相连的折叠座椅伸在马屁股上,上面坐着一名文雅的男士,他手持缰绳把握方向,男士的身边还伏着两名士兵,一个手持利剑,另一个手持盾牌,这两个士兵就和皮特在海上见到的那些人一样,有着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身体,红色的眼睛。

和这两个士兵相比,穿马刺靴的那几位就有点相形见绌了,他们全都一下子跪到地上,把头埋进沙堆里,手持铁棒的人带头喊道:“帝国万岁!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其他人也一起跟着喊。

篷车里的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篷车在沙地里绕了一圈,把沙子扑到这些人的脸上,使他们看起来更像沙人了。

忽然,一只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那是双白暂的干净的手,却肥硕,满是多余的脂肪,那只手在外面晃了一下,车子便立刻挺稳了。

坐在里面的人大声说:“瞎了眼睛的混蛋们!还不快抓住那个戴戒指的人!”

皮特的耳朵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真想把双手举过头顶,也跟着跪下来,可是他不认识对方,而且作为一个冒险家,有失身份!

皮特听到雷声在耳边回响,一声,两声,像是把什么东西击破了,碎成两截,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看一下,然而奇怪的是,那声音过去很久,他的皮肉都没觉得疼痛。

“不要让他跑了!你们,跪在地上的懦夫啊!”坐在车里的人又喊到:“他往海瑞姆城的方向去了,海瑞姆!你们这些刚长出手脚的笨蛋!”

显然,他们要抓的并不是冒险家先生。

那又会是谁呢?

皮特看到海边的景象已经是三分钟之后的事了,一面盾牌碎成三块,一只车轮卸了下来,不过并不妨碍篷车继续前进,跪在地上的人全都追了出去,伤疤少年不见了!

“他们要抓的不是戴戒指的人吗?”抱着这样的疑问,皮特躲到树林里。

“带这种戒指的也许不止你一个呢。”

“那么你看到他也戴着?”

“不,我仿佛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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