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矗立,可这座山不在秦岭,还与秦岭相隔甚远,有近400公里的路程。它的名字也不叫背靠山,在当地,它叫立柱山,从间河沿平躺的河滩走400来米就是悬崖峭壁,山高近800米,除了北面稍缓,其它三面飞鸟不渡,长年累月生长起来的杂草杂树都无法遮掩住青黛岩石。
初春,陈川站在河滩上抬头看着立柱山,除了点缀着青黑色岩石的绿色山体,耳中可热闹了,不知名的鸟鸣声或长或短,或高亢或低沉,或延绵不绝或间而不断,人迹不至的地方,那就是鸟的天堂。长到十四岁了,他听说过无数关于立柱山的传说,神话无数。但却从来没听说过村里有人爬上去过,村里面的人对此都隐晦不语,最厉害的,只听说过两年前12岁的聂定生爬到过小半山,不过聂定生爬上去了近200米却下不来,后来还是村长带人在岩石坑和崖树上打铁针才把他弄下来,因为这事,李家正当壮年的老二李洪明摔死在崖下,就在陈川站立位置不远。
让陈川迷糊的是定生那次下山后就性格大变,12岁的孩子就象40岁人的风气,也不喳喳闹了,也不跟在他后面上山下河瞎逛了,最可气平常还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见到了也不打招呼,眼晴里面就象生了两颗黑色的石头,什么表情都没有。有人说是因为李老二家里人去闹打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傻了,也有人说是定生在悬崖上待的时间长,吓坏了,更有牛家那个才嫁过来两年的媳妇曾仕花说定生是惹上了什么大仙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靠谱的。因此,不管是以前还是从那以后,人们几乎都在间河河滩上游弋,顶多在山脚攀爬一下,绝少会到50米以上去,爷爷陈贤青就曾经郑重告诫过陈川,绝对不能去爬立柱山。
远处传来喜炮燃放的声音让陈川倍感刺耳,他皱了皱眉,在原地转了两圈,附带的,他觉得定柱山上清脆的鸟叫声也烦人了。李敏玉是村上头李祥的三女,长得眉清目秀且纤细。陈川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她后面玩,敏玉兜里面有的零食,还是在野地里摘的野果,陈川都吃了不少,也在两年前,16岁的敏玉就不大见出门了,出门也不和他玩了,但陈川就觉得敏玉亲切,漂亮不漂亮倒没什么感觉。大约半年前,村西挨公路的隆二婆带了一个男的进敏玉的家,后来就听说敏玉和那个叫童远的年轻男人耍朋友了。从那个时候起,陈川就没去过敏玉家,那个叫童远的他也见过,长得那叫一个猥琐,村中的二癞子都比他强,可家中人都说,人家可是有来头的人,敏玉是高攀了。
村里面的人都去敏玉家庆贺了,只有陈川实在不想去,看到那个童远就想上去两脚头,再用猪笼装上沉间河深处去。思绪间,陈川老觉得童远那张丑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好象还看到了敏玉在悲切切的哭。
陈川愈发的烦燥,一口口水吐在脚边,恨恨的向立柱山边走去,边走边低吼:“童远你个千刀货,老子弄死你!”一回想,弄死了童远,敏玉当寡妇不是更可怜,陈川可是知道的,据说唐家老二离了婚的那个漂亮媳妇,也许是被人抓到什么把柄,被两个妇人打得可惨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想想敏玉被人撕破衣服按在地上打,陈川心里就不是滋味,一时间眼睛都有些红了。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立柱山,愁肠百结。
恍然间,他好象看到了一条路,这些地方从小就玩耍惯了的,不知道逛了多少遍了,但记忆中没有这样一条路,虽然还是蜿蜒在山脊上但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陡峭。
恍忽中,陈川沿着路向上爬去,爷爷的告诫忘了,什么神话怪话都丢脑后,从刚开始的杂草林到小灌木丛,再到一个地方有高点的树,树下成荫,陈川就这么呆呆的向上爬去,没有想休息的意思,平坦的地方用走的,陡一点的地方用爬的,喘息间,手上、衣服上、脚上全是泥土也浑然不知。
一声凄厉的鸟叫声把陈川惊醒,茫然间四顾,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个蓝球场大小,中间有个小水潭,水幽绿,显然有深度,小小的流水从山上流下来,却不见流出去。到处是树的树荫下,显得异常幽静,靠山那一边有一片山崖,崖下面竟然有桌椅,一张桌子三把椅子,都面朝水潭。走近一看,石制的桌椅明显有一段历史了,上面没有灰尘,因为在崖下,没有水,所以干燥得很,没有植物,也没有青苔。水潭四周明显平整过,好象长期有人在这儿活动,树荫满罩的一个蓝球场大小的场地上异常平整,也没有多少杂草,只有沿间河方向有几株浅黄色的小花摇戈着。
这一停下来,陈川才感觉有点累了,他走到边沿一看,这一下子吓了一大跳,间河在他眼里面只剩下一根飘带,再看了一下他刚才爬上来的地方,他打死也不敢相信他是从那个地方爬上来的。傻呆呆的站在崖边,一瞬间,什么敏玉,什么童远,什么聂定生,统统不见了,只定定的愣在那里,看一下山上,发现只有刀锋一般的近处看得真切,再看山下,更是十分飘渺,蒙胧中脑袋里面闪现三个字:“怎么办?”
好半天,陈川才回过神来,有点怕高,只觉得腿脚发软。他蹲在离山沿近一米的地方,现在时间才近十点钟,他发现一个村里面的贾权从远处往河滩上走来。贾权60来岁,是个单身汉,靠给他侄子唐火生养牛生活。今天大家都去敏玉家庆贺,但牛在河滩上,因为怕牛乱跑,村里面的人都是把牛用铁钉钉在河滩上,好处是牛跑不了,坏处是牛只能吃到以绳子为半径的一个圆内的青草,所以过一段时间就要把牛挪一个位置。
陈川站在边沿上大喊贾爷爷,但贾权并没有停顿,显然没有听到。陈川匍匐在边沿上,把头伸至边上,用尽力气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立柱山往河滩方向太空旷了,他的声音似乎还比不上山上的鸟叫声传得远。
敏玉家的那个让他烦燥的声音又大声了起来,但似乎比山上的鸟叫声小了不少,对陈川来说,好象也没那么让他在意了。他试着从爬上来的地方下去,发现几乎没有踮脚的地方,这个地方怕是比聂定生爬的地方还高吧。陈川无可奈何,坐在石椅上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办法,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这次比聂定生那次还麻烦的是,没人知道他爬到山上来了,还爬得这么高。他沿着这坪坝四周走了一遍,发现这儿就好象是被人专门平整出来的,山边一圈除了开始看到的一小片小黄花外,还有几种山下不常见的花草,尤其给他印象深刻的西边山边有一棵柏树,是他从小没看到的大柏树,山下的柏树到可以做扁担的时候就活到了尽头,这个地势高,无人到这儿,所以柏树长得异常的大,柏树是一种很顽强的树种,它从岩缝中长出来,感觉从山壁伸了上来。柏树山边有四株绛紫色细长叶草,四株有两株开着深红色妖艳的花,一株有一颗青色的果实,还有一株上面挂着一颗明黄色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