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皇帝荒唐,老天爷也不搭理咱们!”
“可不是嘛,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我还能撑撑,这半岁的娃娃可怎么办啊!”
从锡东来的一批逃荒难民驻扎在南川城门口附近,官府只是发发少得可怜的救济粮,偶尔城内有好心人捐些口粮。
在成千上万的难民中,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因抢不到粮食而在饿得两眼发昏。
恍惚之中,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把自己的半碗稀粥又给女孩倒了一半。
小男孩眼神清澈透亮,这种眼神,女孩太久没有见过了。
“谢谢”。
稍作歇息,女孩开口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默不作声,而是找了个树枝在地上划弄:黎小山。
这三个字歪七扭八,说是写,更像是画出来的。
女孩很快知道了些事实:黎小山不会说话,也不识字。
“我大你一些,就当你姐姐了,我叫……小宁,记住了吗?”
黎小山点点头。
“这难民里还有你的亲人吗?”
黎小山又摇了摇头。
“那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自此以后的十多天,黎小山和小宁相依为命,好像亲姐弟。
“小山,在这呆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时小山拉着小宁的手来到一个没人的大树下,从贴身的衣服内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小宁,示意她打开。
小宁拆开信封,里面大致内容是请求一个名叫黎永祥的人收留小山。
“小山,这封信这么重要,你干嘛给我?”
小山上前拉起小宁的手,指了指远方。
十多天的默契使小宁知道,小山是要和她一起走。
小宁久违地露出了笑容,她清楚,世道险恶,两人同行并不比一个人来得轻松,但因为小山,她愿意一试。
小宁摸了摸小山的头,柔声说:“小山,咱明天就走,一起。”
转日上午,小宁突然发现小山有些不对劲,脸蛋红红的,脖子起了些小红疹子。
“小山,你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小山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便踉跄在地。
小宁的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天花。
她娘亲和她说过,她小时候得过这种病,小宁命硬挺过来了。
小宁搀扶着小山来到老树边,让他坐下休息。
“小山,我去给你弄口水喝,你就在这等着。”
小宁在发粮处左寻右找,几个大水缸如同虚设,一滴水也没有。
在不懈询问下,小宁从一位老人口中得知不远处有一口井便飞奔而去。
好不容易弄到了水,小宁的心里却得不到半点安慰,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小山不会有事吧……
小宁在不弄撒水的前提下,脚速能有多快便有多快。
终于来到老树下,树下却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摊血迹。
小宁心里“咯噔”一声,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她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发了疯似的拽住他的衣领,询问小山的下落。
“内个小哑巴…被发现染了病,士兵来带走他,他不走,然后…”
“然后什么……”小宁的声音十分低沉,令人压抑。
“然,然后他们起了争执,士兵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现在估计拖去烧了……”
男子哆哆嗦嗦地讲完经过,见小宁的手松了下来,拔腿就跑。
“小山……”小宁哽咽着,握紧的双拳禁不住颤抖。
忽然,一个东西从她口袋中露出——是那封信!
原来,小山不知何时已经把信给了小宁。
小宁藏好信,来不及悲伤,从另一个士兵口中探出了小山的去向。
在城门口边上的树林里,杀死小山的士兵正要毁尸灭迹。
手中的火把刚刚燃起,士兵的腹后便被插入一块儿尖石,随后立即被烂布块儿堵住了嘴,惨叫声只能化作“呜呜”声。小宁拔出尖石,又笔直插入士兵胸口,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看着一动不动的士兵,小宁的眼神冰冷无比。
小宁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她已没有时间葬下小山。只见小宁割下小山的一撮头发,放在了一个华丽的锦绣囊袋里,随后把小山背到了一处花木茂盛的空地。
放下小山后,小宁转身离开,走了十几步,她回过头说道:“小山,你再记一次吧,姐姐叫,边夙宁。”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泪滴,她终于流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