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贾岛?《剑客》
花娇比几日精神好了许多,身披轻绵夹衣半倚方枕于竹榻。吴鸾垂手陪侍。
软榻左侧上首座是是凤凰城前任总管事、第一任城主花含烟的拜姐陆大娘,闺名陆枫,少年时因遭情变而矢志不嫁,而今年过古稀仍孑然一身,卸任之后平素便养花种草管管栖凤楼中女孩子的生活起居,陆大娘的侄孙女陆巧巧立于其后。次座为花汝娇的师姐现任的总管事徐夫人,有一个不属于女性的芳名徐问天,主持凤凰城的大小事务,督管女孩们的文武教习。花无语静末座,身侧是一位不知从哪一门算起一表三千里的自小陪伴花无语一起长大的表小姐窦蔷,低垂臻首,纤纤玉指摩摩挲着衣带上了解一方玉饰。
花无语草草掠了一遍传到手中的书信:“武当三清观果真抓到了害群之马?”
徐夫人道:“信上是这么写的,说归说,做归做,鹤清道长是出了名的护短,谁知道是不是随意找个替死鬼敷衍了事。”
两个月前,花汝娇重病之时,栖凤楼潜入一个蒙面黑衣人盗财劫色虽均未得手,却令花汝娇与之交手时病上加伤,卧床数月,那人遗落了一块武当山三清观的腰牌,徐夫人盛怒之下欲杀上武当山评理,是时花无语第一次介入凤凰城事务,阻止了她,只是派人将腰牌送去让他们自己查证,到今才有回音。
陆大娘道:“照理事情与城主有关,三清观请城主去认一认是对,只是城主的身体……”
管它什么帮什么派什么争,花汝娇早已不屑一顾,不去过问,但是事情找上门,并且关乎凤凰城的清誉,不能授人以柄说笑话,要知三寸不烂舌才是世间最歹毒伤人最深也最有效的武器。
窦蔷小声首道:“要是临哥哥在就好办了!”
“他,不在!”陆大娘厌恶地瞪了窦蔷一眼,“是少主自己不愿意回来,好端端提他做什么?就是在,也轮不到他出头,少了他凤凰城烦恼还少些个。”
她始终看不起倚仗妻子方得报师仇的丁善,更看不起整日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却总爱挑刺的花临;她看不惯靠女人扶植才能跑江湖的男人,更看不惯离了男人庇护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要想拥有一片自己的天空,就该凭自己的本事去争。
花汝娇道:“我想偏劳师姐走一趟,咱们凤凰城日渐繁荣师姐功不可没。担得起凤凰城责任的唯有师姐了,此外,我想不出还有谁更合适这样的人选!”
“城主过奖了!”徐夫人微笑,“闲在家里好多年了,人懒,身手也生疏,不比吴家妹子,从不间断习武。依我说,无语业已成年应当出去历炼一番,城主之事交于无语办理最合适,再请吴家妹子从主旁扶助,必能成事。”
吴鸾忙道:“徐夫人谬赞了,吴鸾无才,不敢担当此任,反会误了城主的正事!”
凤凰城徐夫人名排第二,连少城主也须礼让三分,她与城主花汝娇自幼同门学艺手足情深,虽说花汝娇身为城主,但志不在此,凤凰城一切农商耕种交由徐夫人全权执掌,凤凰城能蒸蒸日上九成功劳属于徐夫人。徐夫人是个不让须眉的烈性女子,凡事力争最好,不肯服输,平日冷漠寡言,令行严谨,赏少罚多,城下佃户弟子惧她犹胜城主几分。吴鸾半路入城与花汝娇私交渐深,比起徐夫人来尚显生疏,花汝娇托付徐夫人的事别人怎能越俎代庖,在凤凰城吴鸾逢人习惯于让三分,何况是不苟言笑的徐夫人!
徐夫人漠然不语,花汝娇曾说过她心直口快,对辖下门徒、仆婢、佃户、商民恩微德薄,她总是一笑置之我行我素。本性如此,她不愿意太过亲近任何人,也不希望有任何人亲近她,了解她,如果生活是乏味的,她宁愿在寂寞中终老,吴鸾畏她远过敬她,她心中岂会不知?
花汝娇借小咳延长沉默的时间。
徐夫人道:“我晓得你是牵挂孩子,你的盛儿是个伶俐乖巧的孩子,我代你照看他几日,你还不入心么?再说,你也可以顺道回襄阳看看,二者,江儿过几天要来对扬州的帐,我是真的走不开,否则由在城里胡闹,不知多生多少事非出来。”
“是啊,你有六年没回过襄阳,你曾说夫家尚有亲戚在世。”花汝娇忆起吴鸾有一次提起旧事时,说她还有小叔在她出嫁之日见过一面,此后他浪迹江湖音讯全无,直至兄长遇害都没回过家,未必能知道家生变故。
吴鸾四顾茫然犹豫不决,花无语浅笑:“母亲已经允了,吴嫂莫再推辞,无语年少无知,外界诸多事须人点拨,莫不是你嫌我蠢,教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