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王维·《少年游》
“哎哟,轻点儿,想要我命啊!”
花无语与窦蔷一入院门便听到陆巧巧的声音,相视一怔,快步走向陆巧巧住的屋子,陆巧巧趴在床上,逐月正替她抹药酒于於青处,揉搓关节,一旁的随星眼圈红红,慢慢梳理有些散乱的秀发,衣袖破了半福,露出白嫩的手臂。
窦蔷吃了一吓:“怎么了,和谁打架了吗?”
逐月忙起身,垂首行了礼:“少城主,晌午后来了一个疯小子,指名道姓要少城主去见他,说是少城主伤了他朋友,我们说少城主不在,他口中便不三不四的,巧儿气不过就动了手。我们,输了!”
陆巧巧翻身坐起:“那小子一定是和少主有过结,错记在咱们头上了,出口就伤人!”
花无语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窦蔷,淡淡然道:“你们也不是饶人的主儿,他还说了什么?”
随星怯怯道:“他说,日落前到孔雀桥见,谁过时不到就是乌龟王八蛋,还说……”
“我听懂了!”花无语漠然,“既来之则安之,人家找上门总有些缘故,是不是找错人不要紧,至少应该让他明白日后行事先将眼睛擦亮些。你们小心看门,我自去瞧瞧是何方神圣,敢在凤凰城的人面前讨嫌气。”
康钧、徐江并肩坐在孔雀桥的石栏上,悠闲地唠着磕,品着女儿红,手中一包卤猪耳酱蹄子,嚼得津津有味。
康钧以肘碰了碰徐江:“小段真能引花无语出手?她可是泥塑菩萨,水浇化了都不会开口的!”
“他啊,嘴损,心眼实,一听到有使剑的好手,有好剑,就会吃不下睡不好,非缠到人出手才罢休,死人都会被他气活了,你心中的那个人修为不会有这么好吧,再是泥捏的也能让她动气,说不好已经被气昏过去了,你可别恨我!”徐江正说的兴起猛觉脖领一紧后仰翻出桥外,幸而眼疾手快扳住了桥面,身子悬空不曾落水,但觉耳边风袭,一人自他身侧跃上桥去。
康钧微笑:“他买了你最吃的卤猪耳,你就这般谢他?”
小段笑道:“真的么,我的错,我的错,我只听他说我坏话,倒是没闻到猪耳朵的香味。来来来,我拉你上来。”
徐江慢慢升上身体待脚下踩着桥板实地,突然沉力一扯,借力上翻跳入栏内,小段不及防备双脚离地半截身子扑出桥外,康钧忙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小段腰带将他拽回。
徐江早已坐回原处拍手笑道:“一报还一报,说你呆还不服气,还想和我斗心眼儿。”
“卑鄙!”小段佯怒,“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在先,得意的失了警觉,亏得是我,换作别人,你……”
徐江将一只酱猪蹄塞入小段口中,顺势在他不体面的皂衣上揩揩手上油,“你打哪捡来的衣服穿,又没钱了是不是?”
康钧道:“必又是输了赏钱,从衙门里顺手牵羊拣来的,你倒是洗洗再穿。”
小段狼吞虎咽地啃完蹄子依样来扯徐江的衣襟,徐江早已闪开身,为送上康钧的襟角,康钧急急扯回:“才上身的衣裳,你替我洗么!”
“小人!”小段轻叹了一声,又摸过一只酱蹄,“你们只知道自己衣着光鲜,知不知道这次萦阳大旱有多少人受灾,我是连你上回送我的新裤子都当了才凑出三万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徐江道:“谁叫你除了练剑,一点理财之道也不懂,做什么生意都赔。没本事赚钱也就罢了,整天还装阔少爷接济这个接济那个,还显摆着有骨气不肯问老爷子伸手要钱,也不肯出卖你副招人疼的皮相,除了饿肚子省那点不起眼的口粮,真不知道你从哪弄出来钱的,你是不是又黑了哪个山头寨子才凑出来的钱?”
“滚,你才是要靠卖皮相挣钱的主呢,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却说不出一句好话来,我不做昧良心的事,不做不道义的事,没去坑人没去偷没去骗,钱来的光明正大,碍着谁了么?”小段道:“你能,走着瞧,看我哪天怎么扔你们下泥沟,也让你们尝尝满身污垢无衣换的滋味!别以为人人都象某人一样只会赚一身的铜臭,什么道义都不讲。”
“是是是,只有咱们的小段哥哥最有善心,光明磊落,我是奸商,这样行不,你若能让叫一个人在我们面前的河里泡一次澡,我买一筐猪蹄给你,不,请你啃一辈子的猪蹄!另外,付你一百两银子,送你一套新衣服,成不?这买卖不是杀人放火,也不违背你心中的道义,更比你去劫土匪的山寨来的容易。想想看,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能买多少米,能接济多少人,能救多少命!”徐江坏坏地瞄了康钧一眼,诡异地笑道。
康钧面上一红,微有愠色:“你们敢……”
徐江大笑点指康钧:“心疼了不是,不还没有什么吗?你再多嘴,我先送你下河洗一洗。”
“嗯!嗯!好好好,我抱脚,你抱头。”小段频频点头,将猪蹄叼在口中,空出双手作势来擒康钧,三人纠缠在一处。
“你们三个,是谁约了我?”忽然有人问话,言语柔和,声音清润,俨然是位妙龄少女。
徐江闻音如见猫的老鼠一般“嗖”地一声躬腰屈膝躲至康钧身后,小声道:“坏了,怎么是她来了,她若向我娘告状,我就完了!挡着我些,别让她看到我。”
徐夫人早年有过一段伤心的恋情,孕有一子即是徐江,十三岁离开凤凰城前往扬州习武经商,数年后便开始执掌凤凰城在扬州的商务,时不时的回凤凰城小住,素向少人约束,最是贪玩淘气,城中诸多女孩子皆因他的促狭才记得住他,时常因捉弄窦蔷与花临起冲突,结果总是鼻青脸肿的两败俱伤,花临被罚禁足不得出房门,他便会让母亲罚跪三日而后撵回扬州许久不得再入凤凰城,是以他一见到花临膝盖便隐隐作痛。凤凰城还有一个令他屁股痛的人,就是少城主花无语,每每他捉弄她时,她总是不愠不火一脸的不屑不理睬,转头却径直将事情原委告知徐夫人,且每状必赢,于是徐江的屁股至少要挨二十下毛竹片子,真真是命里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