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露白,晨曦策现,清风习习,凉意浅浅。
吴鸾早早起身换了身整洁的素服,一方月白方巾束发,清逸而风韵动人,为人母多年全无庸肿笨拙之态。六年了,终于可以重返故居,说不尽的感慨,一个亡命天涯的人,身似浮萍,梦里有家园已是幸事,心念到此吴鸾双目迷漓,站在花无语房良久仍没有勇气扣门。毕竟花无语还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子,无法明白她最近为什么总爱流泪。
花无语自院外步入,随后的逐月抱了一只大捧盒,见了吴鸾先自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吴嫂子,昨晚睡的好么?”
吴鸾拭去眼角泪水:“少城主起身也早!”
逐月冷诮地道:“你说呢,我们确实睡不惯这种房子,又阴又潮,还股子怪味儿!”
花无语道:“没用的话不必多说,吴嫂,一路小心!”
吴鸾走近在花无语耳边轻语:“昨晚……”
“我已经知道了!”花无语瞟见随星、窦蔷相继开门走,示意吴鸾噤声,“昨晚什么也没有。”
随星一路揉着肩和腰,言语娇柔:“什么床嘛,咯得人腰酸背痛的,咦?你们也是睡不着才早起么,月儿,你手里是什么?”
吴鸾面色苍白,窦蔷悄悄扯了随昨衣角。
随星道:“是真的嘛,让人住不舒服也就罢了,还弄了一帮人鸡毛子鬼叫闹了半夜,少城主,今儿我们换家客栈,打死我也不住这里。”
花无语轻执吴鸾双手:“一早我去街口点心铺买了些新鲜果子,你带回去送给邻家的小孩子全充见面礼。你莫推辞,离家多年怎好两手空空而回,让人笑话,这荷包里只有十几两银子,是无语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别嫌微薄,有需要帮扶的旧时朋友,你可不能亏待。”
“少城主……”吴鸾心头暖热,双手微颤。
“吴嫂,我陪你一块回去好不好!”随星笑嘻嘻地道,“我怕你一时情面软误了回来的时辰,少城主还急着赶路呢!”
“不好!”花无语面呈不悦,“你们若是闷了尽管自己去逛街,听说今天城北有什么庙会。吴嫂,别把她的蠢话放在心上,后日辰时,西城门外汇合,等不到你,我会先三清观,回来时仍在此住,你早去早回,一路保重!”
“少城主,属下遵命!”吴鸾泪又涌起。
一切收拾妥当,花无语一行将吴鸾送出客栈后便各寻去处了,直到日上三陆巧巧方才朦胧醒来,撩开纱帐但满屋金光晃眼,以袖掩荫,才看清她的屋子门窗洞开,满地刺目的阳光,随星倚门磕着瓜子。
“着死了,大敞门,让人怎么看我!”陆巧巧十分恼火,哪有姑娘家敞开门睡的,“哎呀,这么晚了,吴嫂走了么?怎么不叫醒我,我还要送她一件东西呢!”
随星正因一早花无语因吴鸾之事冷脸相对心中愤愤不平,闻言冷笑:“咱们是奴才命,不比你是小姐命好,能睡到日上三竿,怪奴才侍候不周,没想起喊你老人家一声!”
逐月捧了一碗细粥两只白面馒头一碟小菜进来:“别只顾斗嘴,少城主吩咐的千万不可怠慢了劳苦功高的陆大女侠!”
“姐姐们和谁赌气呢,是我的错么?任由姐姐们罚!”陆巧巧疑心是徐江又来惹是生非,忙呵呵笑首陪礼,“姐姐们一块吃些,两位好姐姐,巧儿再不敢懒睡了。”
逐月脸色稍稍舒缓:“看你也乖,好啦,快吃吧,不是冲你来的,星儿,咱们犯不着为个外人,和自家人过不去,倒叫外人看热闹!”
外人,陆巧巧晚疑心是徐江作祟了,有意替他化解一些凤凰城女孩子对他的敌意,笑道:“他不是有心的,只贪玩了些,姐姐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逐月道:“多老的人了,还贪玩,就你这没心没肺的人能看她顺眼,显得我们是我小心眼儿。”
陆巧巧笑问:“咦?少城主和蔷儿呢?”
随星冷嗤:“说是叫咱们不话乱走,可她和那个表小姐一早就没了影儿,真拿咱们仨当奴才看呢!”
急于赶路的吴鸾穿林过溪浑然不觉身后有人跟随,花无语和窦蔷凭藉树木遮掩远远相随。山青青,树葱笼,一地野春花淳朴芬芳醉人心脾,凤凰城外亦有怡人美景。
窦蔷心不在焉无意身外春色:“要跟她到家么?你不放心她一个人,为什么不让随星她们陪她一道,却要这般遮遮掩掩的。”
花无语道:“我向小铁掌柜打听过,去柴村的一段小路常有劫掠事发,不大太平,吴嫂归心甚急难免会大意,经过一劫,她才会留心,我们便不用送她了。随星、逐月两人一向恃宠骄,不把吴嫂放在眼中,她们三人同行,无事也会生出诸多事来,我岂能放任她们二人兴意胡为。”
窦蔷偷偷打量花无语,原来冷漠孤寂的她也有心经细如发温柔如水的一面,相信若能她坦诚相待,其实她人很随和,只不过不及旁人活泼好动,容易使不了解她的人误会是孤芳自赏冷僻难以亲近。
花无语讶然:“你总是瞧着我做什么?”
窦蔷一笑:“没……没什么,她俩不合适,巧巧姐可以,她直率开朗心地善良。”
花无语缓缓道:“换成你,每日总有人影子般的跟着你,你会怎么想?”
窦蔷一怔:“不自在,很不自在!”
花无语坦言无忌:“吴嫂与凤凰城内的女佣不一样,她曾有自己的家,有夫有子,等丁盛成年,岂会久居凤凰城。她对母亲感恩以身为报,自贬为仆多年,与我们难成对等的一家人,心中难免有寄人篱下之嫌,若再叫人天天陪着只会多添她心中的苦恼。巧巧心直口快,有时说是憨态可掬,却连出口伤了人都不自知,明白她素日品行或许可以迁就她些,不计较,未曾与她深交的人怎么容她信她。闲来列呈,此刻也无外人在,我有些话想你聊聊!”
一声厉哨破空而志,林鸟惊飞啾啾翻舞,花无语、窦蔷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点足起身攀上枝头施展轻功掠向出声之处,犹如惊飞的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