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林椴衣避开所有的人敲了敲怀衫房间的门,径自推开了走进去。床上的女子也是彻夜未眠,一双眼睛哭地红肿,目光一片哀怨的望着他,也只看了 一眼,她就瞥过了头,他又不是她真的父亲,这些年林椴衣付出的也够多了。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原本他是不该被牵扯进这一切的。
“孩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来到程剑派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是楼宗域临终之前将我托付给了程皓,我后来告诉程皓我因刺杀皇帝失败被秘密追缉,他才答应收留了我们母子。”
“那你的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若不是为了他,我早追随哥哥去了。程家的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希望你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怀衫看了眼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知道现在你夹在康玥衫和我之间很为难,昨日是我一时冲动,以后不会了。我原本该放下一切去过全新的生活的。”
林椴衣看着她犹豫了半响,才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太子康瑖若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她神色激动地看着他,坚决地否认道,“不是!当日在皇宫里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我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和他怎么样,这个孩子是楼宗域的!你难道没听程府的人讲,我是早产的吗?正因如此,孩子生下来才如此虚弱,经常犯病。”
林椴衣不再问下去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跌倒了有自己在身后轻轻松松就能够扶起来,生命中的道路终究要由她自己来走,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走不下去的时候,送上一对厚实的肩膀,可现在他也老了,不再雄健刚毅,也会脆弱彷徨,他深吸了口气,自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到她手里,“其实我和公主的相识缘于凌烟楼。”
“那些年我终日将自己喝地乱醉如泥,一天公主女伴男装找上了我,让我参与刺杀薛籽鑫的计划。”
“那时薛籽鑫已经稳稳当当地当上了康颂的护国神相,因成功击退外敌侵犯被康颂子民奉若神明,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他贪得无厌,将神相相修建地比皇宫还富丽堂皇十倍,不仅如此,他还广罗天下美女来充实他的后宫,其实那时他和真正的皇帝已没有多少区别了。”
“当先帝死去方才五年,现在的帝王又是先帝从民间迎接回来的,朝中的大臣这些年来对于他的正统身份颇有微词,薛籽鑫之谋朝篡位也不过是朝夕之事。”
“其实谁做皇帝与老百姓其实没有太大的干系,只要他勤政爱民,对内百姓安居乐业,对外无敌来犯,就是一个好皇帝。可是薛籽鑫不是。那是战争刚刚结束,普通百姓遭遇一番洗劫生活本就不易,他还肆意征收税务是人民苦不堪言,很多地方闹饥荒,不是庄稼没有收成,而是那些人已经等不来田里的稻谷长成了。”
“就是这样公主答应下嫁薛籽鑫,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她在路上设计了无论埋伏和刺杀,都被薛籽鑫一一化解,最后一击却是以她的性命为代价,薛籽鑫死后她也疯癫了十七年,这些都是命啊!”
怀衫听完她的话,止不住地冷笑,笑声凄厉无比,捏着匕首的手背上拱出一条条青筋,“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说,薛家的人某逆是咎由自取对不对?”
“光是从学府里搜刮出来的那些银两摊到每户平民手中就有二两白银,皇帝正是借着这笔银子买了数以万担的粮食,确保了地里的稻谷如期丰收,康颂百姓才没有因那一劫暴尸荒野。”
“那薛府的人命呢?他们一个个就罪大恶极,该死吗?”
“衫儿,你要明白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必须要有少数人的牺牲。薛籽鑫只留下一个儿子无故爆死,也是令人唏嘘的事,只有他如何到了西南和谢家攀上关系,则不得而知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三声清越的敲门声,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康玥衫推门而入,看见两人温和地笑了笑。“果然,你比我要来地早。”
怀衫突然明白了林椴衣要干什么,他一道早过来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分明是要趁康玥衫到来之前将所有的前尘往事告诉自己,然后以自己的性命消弭两人之间所有的爱恨纠葛。
她恨恨地将匕首丢到丢到被子里,看着浅笑吟吟走过来的女子,“你救过我一命,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不过请您记住,我的名字叫程灵英,是程皓的二夫人,以前的事,我不希望你透露给程府的人。”
康玥衫神情微愕地看着她态度转换如此之快,浅浅地笑了笑,“如此、、、我当谢谢姑娘。”
“你们出去吧,我想更衣起床。”
“你身子不方便我来帮你。”康玥衫欲上前一步,无奈林椴衣站在前面,她近不了床沿。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她当然知道林椴衣的担心,被子里还藏着一把刀,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要康玥衫受伤半分,这就是林椴衣,十几年,二十年,一点都没改变的林椴衣。今生唯一的一次自私就造成了江河变色,造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
怀衫穿好衣服后,一众丫鬟才推门进去,服侍她洗漱和吃早膳。
康玥衫饭后煎了一碗药送过来喂给她喝了,又检查了小腿,恢复地很好,才放心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朝她微微一笑,转身朝屋外走去。
“其实只要你往碗里加点儿东西就可以永远看不见我了。”
“我早该料到你不是个寻常女子,虽然额角有了伤,无论身形还是神态都与她十分神似。不过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恢复和她一样的容颜了。”
“你说什么?”
康玥衫并没回答,笑着走出了屋子。
“镜子,快把铜镜递给我!”怀衫焦躁地使唤两旁的婢女,她们忙将镜子递到她面前,镜子里面的女子,面色惨黄,额角的伤疤痕迹却淡了不少。
她忙垂下额前的一缕头发将疤痕遮住,愣愣地凝视着那个早已丢失了的自己。
“禀二夫人,太子和少爷送亲的队伍已经回到边界,晚些时候就能回府了。”不知呆滞了多久,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兴冲冲地跑进来,喘着气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嗯,你下去吧。”她极其平静地答道,面上没有露出一丝高兴或者悲苦,他们总是会回来的。
苏歆如在落雪轩听到消息,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她未料到程灵英命大至此,明明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却愣是被长公主给拉了回来。以程剑派的实力,查出背后的主使是谁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这些天她一直悬着一颗心,虽然公婆面色与往常无异,她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